林青鴉忍俊不禁,難得玩笑:“那你可要多背幾出戲折子再走。”
白思思長歎一聲,故作誇張語氣:“近墨者黑啊,角兒您都要被那個冷血資本家帶成黑心兒的了。”
“……”
停穩了車,白思思靠著駕駛座椅背回頭,臉上又回到平常笑嘻嘻的模樣:“不過我還是挺喜歡的。”
正準備下車的林青鴉:“嗯?”
“哎,怎麼說呢,”白思思晃了晃腦袋,“就感覺角兒您更有人氣兒、活過來了!”
林青鴉怔過,無奈失笑:“我以前是死的麼。”
“不是,但以前是畫裡的,看得見摸不著,”白思思做出一副觀世音托玉淨瓶的模樣,睜一隻眼眨一隻眼,俏皮又欠欠的,“現在,小菩薩終於從畫裡走下來了。”
“……”
林青鴉在白思思的話裡怔了許久。
直到那邊白思思下了車,已經站在車窗外蹦蹦跳跳地朝她揮手了,她才回過神,推開車門走下去。
北城大學是開放式校園,不禁外人入內參觀。
來之前,林青鴉專程聯係了外公林霽清的一位朋友,潘躍偉。對方是林霽清的晚輩,對林老一向尊重得很,他在北城大學裡任教多年,如今已經不再授課,轉向行政職務了。
見麵後,林青鴉問候過這位在自己父輩年紀的老師,簡言幾句說明了來意。
潘躍偉聽完點頭:“這是好事情啊。昆曲文化是中華文化瑰寶,也是世界非遺重要代表作,文化自信建設道路還遠著,學生們能在這方麵的傳承和發展裡貢獻自己的一份力,我們老師當然是最願意看到的。”
林青鴉:“是,所以我想和這位學生見麵聊一聊,看他是否有這方麵的意願。”
潘躍偉:“他是什麼專業、哪個班級的?”
林青鴉告知信息。
潘躍偉:“這樣,我領你去見他們專業班級的輔導員吧,通過他來聯係這位同學會合適一些。”
林青鴉:“嗯,謝謝您。”
潘躍偉:“不用客氣。你可是昆曲文化繼承人年青一代裡的領軍人物,以後如果有機會,那我還要邀請你來我們學校做昆曲文化方麵的講座呢。”
林青鴉欣然點頭:“我的榮幸。”
潘躍偉在教務處查了信息以後,就帶林青鴉去到北城大學輔導員辦公樓,找到了那位學生的輔導員。
對方也在第一時間電話聯係了那個學生,但沒能直接聯係上,又折騰一圈後,他遺憾地告訴林青鴉:“我問過他室友了,蔣泓同學今天有勤工部的兼職,下課以後就出學校了。”
林青鴉問:“是茶館演奏的那個兼職嗎?”
“這個不能確定,”輔導員說,“蔣泓同學家裡條件比較差,所以在勤工部破格領了好幾份兼職,當時他這個事情我還給勤工部專門寫過陳情書呢。”
潘躍偉問:“他沒有獎學金嗎?”
副導演苦笑道:“有是有的,但咱們專業裡也有競爭嘛。蔣同學成績不算差,但也算不上拔尖,雖然拿著助學金和一部分獎學金,但聽說還要補貼家裡,估計是不太夠……”
林青鴉在旁邊聽輔導員了解過的那個學生家裡的情況,心情也有些沉。又在辦公室裡等了一刻鐘,不見蔣泓回電話,林青鴉不好多耽擱輔導員的時間,讓白思思拿出了一張名片。
那是團裡前不久剛給她訂製的,非常簡易的一張純白色卡體,名字和劇團地址,還有一串劇團辦公室電話。
背麵則是一株浮雕印的蘭花。
林青鴉想了想,在上麵寫下自己的私人號碼,交給了輔導員:“請您幫我把這個轉交給蔣泓同學吧。等他有時間,隨時可以聯係我。”
“沒問題,等他回來我會第一時間交給他的。林老師放心吧。”
“謝謝。”
林青鴉又和潘躍偉道謝作彆後,就和白思思離開了北城大學的校園。
白思思跟在她身旁,蹦蹦跳跳的,像隻安分不下來的猴子:“今天上午算是白忙活了哎。”
林青鴉回眸望她:“累了?”
“那倒沒有,”白思思眼珠咕嚕了圈,“不過角兒,這個蔣泓真的這麼棒,值得您親自來跑一趟啊?”
林青鴉想了想:“他的古箏演奏靈性很足,是有感情和表達的。昆曲,包括其他戲曲,雖然在很多人看來是程式化的刻板表演,但一板一眼裡所能賦予的感情——那個才是真正能打動觀眾的。演員是否優秀憑此判斷,我相信樂師也一樣。”
白思思聽得似懂非懂,然後嬉笑道:“算了,反正我家角兒說的一定是對的!我隻要聽著就——”
話聲被她自己掐斷,白思思驚恐地捂住嘴巴看向林青鴉:“我剛剛是不是又說‘我家’了?”
林青鴉愣了下,莞爾失笑:“是。”
白思思欲哭無淚:“角兒您慈悲為懷,一定不會跟唐總告我狀的吧?”
“不會,”林青鴉笑,“他又不吃人,看你嚇的。”
白思思苦著臉:“也就您一點都不怕他了好嗎?”
“……”
兩人在閒談裡走到停車的位置。
白思思剛準備遙控開車鎖,眼神突然就呆滯地定格在林青鴉那輛白色轎車的旁邊。
“…角兒!”白思思嚇得一把拉住林青鴉的手腕,“那那那那輛車!”
“嗯?”
林青鴉順著白思思另一隻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一輛有點眼熟的,深藍色的轎車。
白思思驚慌道:“它就是跟了我們一路的那輛!”
林青鴉眼神一停。
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白思思的話聲,那輛深藍色轎車車門打開,一個職業裝打扮的女人從駕駛座裡走下來。
她沒急著動作,也沒說話,而是在車門旁停著打量了林青鴉幾秒。
“中午好,林小姐,”女人露出一個並不親近的笑,“我姓鄒,鄒蓓。”
“……”
林青鴉眼神恍惚了下。
她不得不承認。
唐家這三代人,行動力和心思都是一個比一個可怕。
沉默數秒,林青鴉輕歎出一口氣。眼睫垂下,遮了清淺的茶色瞳子,她輕聲問:“您也想請我喝下午茶、順便聊一聊麼。”
鄒蓓意外地一頓。
顯然林青鴉的反應和話都讓她有些意外——來之前她已經做過很多調查工作,自以為很了解林青鴉的脾性了。
但鄒蓓那點意外連一秒都沒過,她很快就如常:“那我有這個榮幸麼?”
林青鴉淡聲說:“長輩相請,不敢推辭。我能帶人一起嗎?”
鄒蓓瞥了一眼旁邊呆若木雞的白思思,“當然。”
“謝謝。”
半小時後。
北城某咖啡館內。
鄒蓓麵無表情地看著對麵的唐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