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立刻發現了耿一淮的不對勁。
這次耿一淮發病得太明顯了——或者說,耿一淮根本沒打算掩飾,他的周身都泛著森涼殺氣,眼眶微紅,本就變成暗紅色的眸子更是深沉得可怕。
耿一淮發病了。
和上一回隱忍不發的發病不一樣,這一回的舊傷來勢洶洶,附著著難以忽略的煞氣,激發出耿一淮內心深處最無法抹去的凶戾。
“耿一淮,”嚴清眼看著和胡冉冉纏鬥在一起的黑妖被這邊吸引了注意力,“我們快走……”
幻境的入口卷著淡淡熒光,正在歡迎他的進入。
嚴清和耿一淮構建的空間幻境通過龍鱗在洞口內外碰撞,這條碰撞產生的通道隻會維持短暫的時間,若是此刻沒有抓緊時間立刻,等到通道關閉,那可就麻煩了!
周遭,黑妖們已經完全躁動了。
他們被真龍血鎮壓了這麼多年,對真龍的氣息極其敏感,此刻耿一淮降臨,數個不服於胡冉冉的大黑妖自遠方而來,周圍的普通黑妖們有的還在與胡冉冉撕扯,有的卻已經圍到了空間幻境的入口這邊。
小花妖鎮定了一路,此刻在體內妖丹不住地晃動和周圍黑妖妖氣的逼近下,終於忍不住慌亂了起來。
他拉著耿一淮的袖子:“彆打了,我們快走吧……我、我之前不想讓你進來就是怕它們瘋了,我們快走吧……”
耿一淮沒有理會他。
漫天妖力落下,將衝過來的黑妖全都撕扯得粉碎。若隱若現的龍吟聲響徹,天雷憑空而下,男人手中妖力湧動,絲毫沒有退後的打算。
嚴清急得眼睛都有些紅了。
耿一淮怎麼能進來!
他費了這麼大的勁,忍耐著身體的虛弱,就是為了讓胡冉冉給耿一淮安排的陷阱落空。可是如今洞口內所有黑妖都聽到了龍吟,儘數趕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要是幻境入口再關上,對於黑妖來說,那可是甕中捉鱉!
嚴清喊了耿一淮幾聲,男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他無奈,手中延伸出墨綠枝椏,就要纏繞上耿一淮的手臂,男人突然壓著嗓音道:“我很清醒。”
嚴清一愣。
“你先走,”耿一淮一字一頓,“我殺了她就來。”
“我不走!你和我一起走!”
不遠處,九命貓妖爪子穿破了一個想趁亂殺了她的大黑妖的頭顱,發出暴怒的嘶吼:“你們誰都不能走!”
耿一淮隔著烏泱泱的黑妖們,迎上她的目光。
他深紅色的眸子含著冰涼,對嚴清說的話語卻溫和異常:“好。那等我殺了她,我帶你出去。”
嚴清急促道:“她故意在這等著你呢!”
胡冉冉已經靠近了。
反對她的大黑妖已經被她掏了頭顱,此刻普通的黑妖們全都畏懼於她的實力,原先混亂的局麵已經快要穩定下來。
洞口內的天穹昏暗無邊,黑色妖力在四方混亂地湧動。
飛沙走石,雷光爍爍。
嚴清手中枝椏舞動,將周遭靠近的黑妖全都揮開。他畢竟是個能和上古大妖比肩的大妖了,在阿九麵前還有些壓力,在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妖麵前,即便體內妖丹的晃動耗費了他不少精力,他也仍舊能夠遊刃有餘。
耿一淮見他暫時能夠保全自身,徹底放下心裡,手中妖力洶湧而出,化作一把雷光凝結而成的深藍色□□。
仍然保持著本體的胡冉冉大笑了一聲,一躍而起,直接迎上了耿一淮的雷光□□:“你以為這裡還在外麵?外麵我怕你,可是這裡,”她一口咬住了□□的槍身,“是我的世界。”
□□猛地一顫,從胡冉冉的利齒下竄出。
胡冉冉爪子一抬,拍出一團巨大的腐蝕妖力朝著耿一淮而去。
黑色妖力瞬間衝到耿一淮麵前,耿一淮輕笑一聲,身前浮現出一片深紅色的龍鱗,完完全全抵住了這黑色妖氣。與此同時,雷光□□靈巧地在空中轉了個身——
竟是一槍貫穿了九命貓妖的心臟!
鮮血灑落,九命貓妖發出一聲巨大的哀鳴,嚴清下意識身形一頓,險些給一隻黑妖碰到。
他望著不遠處身上貫穿著一把深藍色雷光□□的白□□妖,明知道對方這幾百年都欺騙了自己,卻仍舊忍不住心中泛起酸楚。
他情緒不穩,好幾次交鋒都險些失手。
“耿一淮……”嚴清吸了吸鼻子,“我們走吧……走吧。”
可是下一刻,在雷光□□抽出貓妖身體裡的那一刻,胡冉冉九尾猛地一擺,其中一條尾巴漸漸失去光澤,毛發瞬間稀疏了下來。
而她身體上的血窟窿卻不過片刻就消失了!
胡冉冉脆生生地笑了笑:“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呢。”
嚴清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耿一淮手中已經再次凝結出新的雷光□□,仍然十分輕鬆。
他淡然道:“三百多年前,在我手下逃跑的大黑妖,是你吧?”
“是我,”胡冉冉絲毫不怕,她笑道,“你知道為什麼在外麵我隻能跑,在洞口裡,我卻巴不得你來嗎?”
她話音剛落,巨大的白色爪子已經抓起了好幾隻黑妖,竟是一把將這幾隻黑妖塞進了她自己的嘴裡!
嚴清瞳孔猛地一縮——
那一條用來換命的尾巴居然恢複了先前的模樣!
這漫天黑妖居然成了她補充妖力和生命力的補給,隻要黑妖殺不儘,她就死不了!
胡冉冉緩緩朝他們走來,語氣中帶著自信:“真龍大人,你能殺我一次,能殺我九次,但是你能殺我九十九次,能殺我九百九十九次嗎?”
幻境入口已經在緩緩縮小了。
縱然耿一淮能殺她九百九十九次,屆時幻境入口也必然關閉了。
更何況……耿一淮的妖力總有窮儘之時。
而這鋪天蓋地的黑妖卻沒有殺儘之日。
嚴清甩出枝椏,纏繞上耿一淮的手臂:“耿一淮!我們走吧!!阿九、阿九就是為了引你進來耗死你,再利用我打開入口!”
耿一淮反手抓住了他的枝椏。
男人麵容淡然,雙目盛著血光,嗓音低沉:“放心。”他微微低頭,輕柔、溫和地親了一口纏繞在自己手腕上的枝椏,也沒有掙脫開,隻是說:“很快就結束了。”
“信我,不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