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準備長久聊天的話,這個小巷子就不合適了。
畢竟學校下發的“分解便利包”可不帶冷凍櫃,器官要是壞死發了餿,那白川瑪菲亞就真的是虧大了。
一直以來,跟黑手黨學院教務處進行對接的,都是曆史悠久的各大器官采收商,還有網絡一般遍布全球的地下醫療係統——
這些機構背後站的,顯然不是什麼慈善的好心人,也絕不會為過了期的偽劣產品,付什麼額外的采收費。
而學校的記分係統,本質上計算的,就是每具屍體的附加價值。
——因為一個人拆解之後可以賣出3000萬歐元,所以可以兌換3000的附加分,進而轉化成30分的考試成績。
就如同之前列出來的那張表格裡注明的一樣:稀有血型單是一克骨髓,成本回收價都在20000歐元左右,要真撞上個稀有血型的,一個人就能頂60分。
前提是他得新鮮。
“這點瑪菲亞醬可以放心,”森鷗外五指之間夾著三把鋥光瓦亮的小刀,“隻是處理地上這位女士的話,半個小時就可以了喲~”
瑪菲亞聽罷乖乖點頭。
——她的生物本能,早八百年前就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報過警,雖然另一條生物本能似乎證明了“這個人是真的舍不得傷害她”,但那份能讓她的本能“忍不住發出警報”的實力,卻一直都是客觀存在著的。
森鷗外說三十分鐘,她就信三十分鐘。
算了算附近回收點的距離後,瑪菲亞乾脆利落的打了電話,直接呼人上門來收貨。
她避開滿地的血跡,諾到牆角挑了個大箱子坐下,人偶狀態一言不發的愛麗絲,此時就飄在她身邊不遠處,稍稍伸個手就能摸到。
“居然還是有實體的嗎……”
她扣扣索索的摸了下金發女孩子呈筆直狀態的小指頭,徐徐飄浮在半空的頭發,正準備得寸進尺的摸下臉呢——
“瑪菲亞醬!”
被工作中的男醫生用這樣的口氣製止了。
“嗨?”
她瞬間把手揣回了兜裡。
“不要亂動哦。”
森鷗外顯然不會被這麼膚淺的小動作蒙蔽掉。
但因為白川瑪菲亞帶著大帽子一起歪頭時,歪的實在太可愛了,仔細想一想,也不是不能原諒她。
於是他隻是歎了口氣,警告她說:“等愛麗絲醬醒來之後,是會為了這個生氣的。”
因為能從這個男人身上感覺到柔軟的情緒,瑪菲亞表現的還算聽話。
被提醒了之後,手就一直那麼乖乖的揣在了口袋裡,就是挺驚奇的一直想盯著愛麗絲看,可惜看了一刻多鐘,依舊搞不明白所謂的【異能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運行機製。
然後小巷之外傳來的腳步聲。
飄在半空中的愛麗絲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白川瑪菲亞猛地一回頭,正正好看到個製服上帶著學院標記的黑衣男人,麵無表情的拖著個大箱子走進來。
交作業前,要先登記姓名學號。
然後還要提供隨身設備記錄下來的死亡過程。
因為“拆解部分”的工作是外人提供的,就連森鷗外醫生,都被格外仔細的核對了一遍登記證件。
畢竟按照規定,學生上交屍體後,不止有分,還能有錢,按勞分配的話,學校會直接把其中一部分打到森鷗外的賬戶上。
【Port Mafia】
本命也叫Mafia的女孩子輕聲念了下這個詞組,意外:森鷗外,居然是現任首領的私人醫生嗎?
“這很值得驚訝嗎?”
男人輕而易舉從她臉上看出了這份驚訝:“人都已經走了,還要繼續發呆嗎?”
他向著女孩子伸出手來,邀請到:“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嗯。”
白川瑪菲亞乖乖點頭,伸手讓大人握著,順著引導的力道,慢吞吞的往外走。
小巷之外,整座廣場的夜燈都已經亮了起來,窄窄的出口就像是個兩個不同世界的界限。
前一步,布滿了燦爛的彩光和甜香的棉花糖味,後一步,隻剩陰影籠罩之下的垃圾夾縫。
這會兒還似有似無的能聞到點未散去的血腥氣。
臨踏過這道界限之前,戴著大帽子的女孩像是才被遠處的燈光照的回了神,怔愣著“啊”了一聲之後,突然抬起了頭。
她看著走在身側的醫生,突然問說:“那家夥是不是要死了?”
這是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問的是個莫名其妙的【那家夥】。
但牽著她的男人明顯聽懂了。
森鷗外短暫的意外了一下,但立刻便恢複那種長在臉上一樣的、喪但讓人覺得他饒有餘裕的笑容。
“怎麼,”他好笑的反問說:“因為注意到首領隨時帶著我這個醫生,就覺得那是身體虛弱的表現了嗎?”
“其實仔細想一想,對大人物來說,怎麼謹慎都是不為過的,帶醫生太正常了。”
瑪菲亞一想也是。
那邊廂,森鷗外捏著她的手稍稍用了點勁,又說,“能注意到細節並因此思考,本身是一種相當優秀的資質,但是把想到東西隨隨便便說出來,卻是很危險的。”
男人像是說完了才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嚴肅的過了頭,轉而開了個玩笑:“老電影裡很多早死的角色,被滅口的理由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這個瑪菲亞醬聽說過嗎?”
瑪菲亞醬直接愣住了。
森鷗外心說果然,還是得含蓄點嗎?
——如果是愛麗絲被他用這種口氣教育,肯定會抱怨著“什麼啊”一類的話,然後毫不留情的罵回來。
真要論起來,森鷗外其實沒怎麼直麵過真正的小孩子。
畢竟哭起來太煩人了。
好消息是白川瑪菲亞也沒哭。
準確的說,女孩子看向他的眼神,震驚中夾在著困惑和茫然,嘴唇張張合合好幾次,才遊移不定的問說:“我們不是說好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嗎?”
她還舉了下小拇指,“因為現在麵對的,是有過約定的森醫生,所以我才……”
才未經什麼思考,就把想到的事情說出來了。
那可是說話啊!
——似白川瑪菲亞這等環境造就出來的懶鬼,在熱量不夠身體消耗時,她連思考這種生物本能行為都能停止!
而她在區區半個小時之前,還曾因為【解釋三個人的生平需要說太多話】這樣兒戲的理由,選擇直接和人結束交談來著。
比起猜測【從沒有聽說過的外國黑手黨BOSS的健康狀態】,剛才那句在外人聽來,跟打聽人家家族機密情報一樣的問題——
——它本質上其實是一句問候。
主要是關心關心森醫生的工作生活情況。
畢竟所謂家族首領們,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是被權利、集體意誌、期望和壓力同時改造過的全新生物了。
他們三觀都和普通人不一樣的。
似彭格列九代目那樣的,就因為表現的稍微有點像個普通老大爺(真的隻有一點點像,他隻是理念比較溫和,心慈手軟程度比正統老大爺差的遠了),所以一直被(包括他兒子XANXUS在內)的一堆激進派,循環往複的詬病為軟弱。
而且因為這種【性情平和就等於軟弱】的基本認知,彭格列這些年來,沒少被坐井觀天的下屬家族們蹬鼻子上臉。
——不自私也不霸道,你混的哪門子黑社會?
在這種幾乎是扭曲的大環境中,家族首領的私人醫生們,作為臨死之前最清楚BOSS身體狀況的存在,陪葬幾乎是必然的下場。
(偶爾也有意外,比如本身就是被準備上位的“太子”專門送過去監視的)
事實上,比起【給首領陪葬了】這樣還能有個明確說法的結果,大部分私人醫生,完全是無聲無息的就消失了。
但這樣畢竟很消耗醫療資源。
真正的好醫生,培養起來相當不容易——如果死個BOSS就拉個醫生陪葬,時間久了,地下世界的黑醫係統早晚是要崩潰的。
所以製度本身,慢慢也會自我糾錯。
在現在的各大家族中,【醫師】已經成了一種職位和頭銜,都是由在首領年輕十分就被信任的夥伴來擔任的——畢竟醫術可以後天進修,忠誠和信任,卻隻能交付給於特定的對象——所以一般情況下,首領和他的私人醫生,年紀基本是差不多的。
這一類的醫師彆說擔心死亡陪葬了,他們打一開始,就是攜帶著【醫生】這樣的身份,位高權重著作為家族的一部分而存在的。
“但是森醫生兩種都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