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並沒有傳遞出什麼有效信息。”
同一時間,走廊裡,一位女性的研究員,似乎對著耳機解釋些什麼:“以六道輪回眼暴走時產生能量係數為參考,修建出的觀察室,總共就隻有這兩間,不是我們不小心,而是我們隻能把他們安排在一起。”
“瓦利安的這位瑪菲亞小姐……”
話說到一半,她突兀的一頓:“編號000?這是哪裡冒出來的新編號,不是,你們敢給她編號?編號又有什麼用,彭格列根本不會讓我們研究她!”
半晌後,大概是耳機對麵的人說了些類似於“我過個嘴癮”這樣的解釋之後,女人放棄了。
“好吧,編號000。”
“000正處在精神駁雜的適應期,思維活性遠在水平線之下,根本不具備正常的交流能力……我知道她的精神力異常,我也知道先天就是百分之百的開放狀態……”
“隻要是個人類,思維活躍程度降到了這個水平,都不會再有交流能力的!”
隨著碎碎念的聲音靠近又消失,抱著白川瑪菲亞的研究員和女人擦肩而過,然後一個往上走,一個反而進入了室內。
隔壁小男孩所在的屋子裡,隨著某個按鈕的扣動,噴射器的紅燈亮起,慢慢加大了麻痹氣體的投入量。
“就當做是一點懲罰吧。”
女人站在玻璃前,手上拿著呼叫器,對室內趴著不動的幼年家族成員說道:“以後不要做這種無意義的事了,那個女孩——”
她頓了頓,其實也比較習慣000這種編號叫法:“000隻是一個意外,你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她了。”
而除了頂著彭格列旗號的那位瑪菲亞小姐,短期內,艾斯托拉涅歐也不會再讓任何非“家族成員”的存在,進入到地下基地如此之深的地方了。
“好自為之吧。”
說完,女人便離開了。
在寂靜無人的室內,因為麻痹氣體而肌肉顫抖的小男孩努力的睜大眼睛,明明已經竭儘所能的大聲了,最終發出來的,依舊是喘息一樣的氣音。
“你們要殺了她嗎……”
顯然,他作為六道輪回眼至今為止唯一一個成功的宿體,是絕對不會被輕易銷毀的。
那她呢?
【她隻是一個意外,你不會再見到她】
女研究員的聲音,籠罩著與審判同等高遠的殘酷與冰冷。
“我不會再見到她了。”
就像無數個他曾經以為是同伴的“家族成員”一樣,在失去了被觀察和被研究的價值後:“我就不會再見到他們了。”
“但他們真的該死嗎?”
他其實已經不記得最開始一起加入家族的那些夥伴,都長得什麼樣了,消耗品消耗品,不知不覺就消失殆儘的,才是消耗品。
“該死的是你們。”
可悲的是,就算想要複仇,除了自己的份,他居然想不起剩下那些讓他想要為之複仇的人,到底長了一張怎樣的臉——
不對。
不至於。
小男孩收縮著麻痹的肌肉,艱難的抬起手來,捂住自己被厚紗布緊緊包裹了快半年的那隻右眼。
我還記得一個人。
因為她才剛剛被帶走。
兩次見麵都迷迷糊糊的小女孩塌著一頭柔軟的卷毛,大而圓的眼睛因為暈乎乎的總是眯著,像是清亮的淺藍色,剔透的一眼就能看到底。
她的個子似乎比他還要高一點,皮膚是很剔透的白,和頭發完全不同的白,是好好在外麵長大,就一定會被世界溫柔以待的好看樣子。
當他不再排斥這隻不屬於自己的眼睛,原本血緣就屬於配適狀態的器官,瞬間打破了精神上的隔閡,男孩的右眼隨著力量的覺醒,疼痛的一陣比一陣劇烈,循環往複的前世記憶帶著數不清的疼痛和壓抑,鋪天蓋地的衝進了他的腦海。
在短暫又漫長的一陣黑暗後,室內原本布滿氣體,已經被抽吸係統帶走了大半。
如果是能看到天空的地方,應該是天黑了的時間吧?
三麵玻璃一麵牆的隔離室內,那小男孩重新睜開的右眼中,清晰的露出了一個【六】字。
這是從地獄重新歸來的標誌。
他殷紅眼角因為肌肉的緊繃而掙出了裂口,連帶著好好的左眼,似乎也泛起了疼。
“是你嗎?”
滿臉血汙的男孩艱難的移動著手掌,慢慢蓋住了自己露出來的那隻左眼,腦子裡想到的,卻是剛才小白毛麵對麵趴在她隔壁時,被金屬眼罩遮住的左眼。
“看來已經來不及了呢。”
某個瞬間,蒼白瘦弱的男孩嘴角,扯起了一個完全不符合年紀的,幾乎是癲狂的笑容,像是隨著左眼連帶承受的疼痛,感受到了那個小白毛循著雙眼間的力量聯係,傻乎乎找了回來的靈魂。
“回來了就好呀。”
他捂著左眼時,像是在對某個不存在的人說話,語氣帶著種和兒童外表截然不同的溫柔和誘哄。
“雖然來不及救你,但既然回來了……”
“我們一起去複仇吧。”
=====
那邊廂,白川瑪菲亞作為貴賓,顯然是不會這麼容易就死掉的。
把時間往前拉上五個小時,大概就是研究員將她帶離地下之後不久,字昏迷中醒來的瓦利安小乾部,基本就已經恢複了大半的思維能力。
她睜開眼睛的第一下,下意識就想側頭去看隔壁,結果彆說獨眼龍小男孩了,她現在連隔壁都莫得。
新安排的是個豪華休息室,室內有張床,床邊抵著牆。
瑪菲亞的精神依舊不是很好,靈魂上的酸澀消退了,飽脹感卻還在,恍惚期間的那段記憶,像是蒙上了水霧的厚玻璃——
等等。
水霧,玻璃?
她腦袋一暈,慢慢閃出了一個藍紫色頭毛的小鬼,急切的在玻璃上嗬氣寫字的樣子。
托思維能力恢複的福,她甚至記得了其中好幾個字母的出現順序。
【你……怎樣了?】
“是在關心我嗎?”
“職責所在罷了!”
說話的是陪同的一位家族成員,他似乎將瑪菲亞的喃喃自語,當做了某種勉勵。
白川瑪菲亞這才注意到,自己床邊其實還蹲了個人,愣愣的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後,沒頭沒尾的問:“他怎麼樣了?”
“唉?”
“我隔壁的人,”瑪菲亞想起之前那些零零碎碎的線索,終於還是掩飾了一句:“應該是個男孩子吧,我看到他在我隔壁的房間休息。”
那人鬆了口氣,抽出懷裡抱著的毛毯,輕輕墊在了她一側的胳膊底下,說:“隻是接受配適改造的家族成員而已。”
男人的聲音頓了頓,乾巴巴的解釋說:“小孩子沒有長性,容易掙紮,傷到彆人也會傷到自己,所以在觀察前,額外放了些催眠氣體。”
事實上,瑪菲亞暈的早,根本就沒看見隔壁屋子騰雲駕霧起來的樣子,聽到這話,便忍不住皺起眉頭。
“那他現在人呢?”
——你們家會放單純的催眠氣體?
我信了你的邪哦!
研究員顯然並不具備多少察言觀色的技能,隻回答說:“他繼續實驗去了呀。”
說完,還掏了個糖給她,轉而碎碎念起了移植能量後的注意事項:“能回想起前世的記憶,是十分珍貴的經驗,接下來的幾天裡,您的夢境可能出現一定程度的混亂,但請不要把它當做是噩夢。”
“隻要發自內心的接受它,一切都會很輕鬆的!”
瑪菲亞嘴巴裡含著糖,臉頰鼓起圓圓的一塊,任由這人說了半天,開口又問:“他和我的項目不一樣嗎?”
實驗員打了個磕巴。
“是的。”
他的語氣雖然乾癟,但乾癟同樣意味著平淡,聽起來像是在說一件完全無關緊要的事情——讓瑪菲亞沒由來的想到了那小男孩被紗布捂住的右眼。
神奇的是,哪怕從來沒有看清過他的長相,她卻依然記得他臉上懨懨的神情。
於是她也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這個動作也不知道是敲開了哪一道門,瑪菲亞的指尖剛剛碰上眼瞼,卻突然覺得眼睛一陣刺痛。
【該死的是你們】
隨著這句話字心底響起,一股洶湧而來的恨意瞬間吞沒了她的全副心神,白川瑪菲亞頓時呼吸急促的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絕對不是她。
瑪菲亞自己清楚自己,她是不會有這麼激烈的情感波動的,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身體裡,被埋進了一個全新的靈魂!
瑪菲亞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覺醒上輩子記憶”的正常狀況,但此時此刻,這種陌生的感受讓她非常的不自在,隨著恨意越來越濃烈,除了生理上的難過,她心理也慢慢生出了股不安全感。
“我要回彭格列。”
女孩滿臉都是冷汗,聲音卻斬釘截鐵到不容拒絕:“馬上叫人,送我回彭格列!”
話才說完,她便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了原地。
陷入黑暗之前,瑪菲亞腦內清晰閃過一絲疑問:她明明換的是左眼,怎麼這次疼的最厲害的,反而是右眼呢?
=====
瑪菲亞說的彭格列,自然不是指彭格列本部的大宅,送她的人也不會這麼理解,所以理所當然的,她勉強恢複意識時,便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黑手黨學院的宿舍樓前。
餐廳裡,斯誇羅滿身的燒傷,新換的訓練服讓火燎出了一道道的黑灰,正一邊上藥,一邊憤憤不平的用他那大嗓門嫌棄Xanxus陪練水平太臭。
“都說了隻是幫忙練身法了,混賬BOSS你打起來不知道收一收的嗎?”
動不動就火燒一片,憤怒之炎了不起哦?
然而Xanxus理都不帶理他的,反手抄起桌麵上的紅酒杯,嗖的就砸在了斯誇羅的腦殼上。
斯誇羅:……
斯誇羅:“啊啊啊啊決鬥吧你這混蛋——”
下一秒,隨著木門被急急推開的聲音,女傭急忙側開了身去,早晨出門還好好的小東西雙手抱著腦袋,跟沒頭蒼蠅一樣撲進了廳內的沙發裡。
她在軟墊中撲騰了一會兒,又抽著鼻子爬起來,滿屋子繞了兩圈後,直直爬上了餐桌。
沿途踢翻麵包籃香檳塔以及晚飯配菜若乾,最後直接踩在了Xanxus的餐盤上,然後原地跪坐下來,整個人蜷成小小的一團,張起手臂往前一撲,整個人埋進了少主的懷裡。
女孩的手臂死死的摟在Xanxus的脖子上,頭發泛著濕意,一下一下的蹭著他的脖頸。
Xanxus原本想問她是不是找死來著,被蹭了兩三下,火就下去了。
主要是這表現也不太對勁。
身形高大的紅眼少年往後靠了靠,乾脆把她從桌子上抱了下來,也不嫌棄她褲腿上粘的那些個辣味醬汁和黃油菜葉,直接撩開了上衣的下擺,手掌貼著皮膚,沿著脊柱一路往上摸。
冰冰涼涼的全是冷汗。
果然是出問題了……
“垃圾鯊魚,叫醫生。”
斯誇羅手上還拿著一罐燙傷膏,這會兒也顧不上手刃BOSS了,一邊去找聯絡器,呼本部派醫生過來,一邊還特彆有經驗的吩咐了一句:“你搞點熱水把她扔進去,緩一會兒就好了!”
Xanxus依舊連個答應都沒有——
——垃圾鯊魚這兩天光顧著練劍所以沒通知,但他是知道的,這小東西今兒個不是和加百羅涅的廢物一起浪費時間去了,而是給自己換了個眼睛。
“後遺症嗎?”
這種事情基本是不可避免的,Xanxus最早拿到的那隻失活的六道輪回之眼時,就聽他們說過,這個雖然後遺症要小,安全性也高一點,但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想要得到力量,就要付出代價。”
他的手掌壓上那一頭柔軟的白卷毛,力道不輕不重的揉了兩把,聲音裡帶著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嫌棄:
“你堅強一點啊。”
可以說是很溫柔的嫌棄了。
可惜白川瑪菲亞今天的人設之一是小聾瞎,之前沒看到六道骸,現在自然也沒聽到Xanxus。
事實上,在暈暈乎乎的過了一天後,瑪菲亞對於時間的感應已經鈍化到了某種喪心病狂的程度,她像是走在一條看不到前路的河流上,半邊身子都埋在冷水裡,從皮膚表層一路涼到骨頭縫,耳畔還時不時就會傳來一陣一陣的慘叫聲。
她偶爾居然還會覺得慘叫的聲音很熟悉!
有點像是……
瑪菲亞陡然清醒,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空白的走廊中間,而慘叫聲,正從身前不遠處的金屬殘骸中傳來。
這下不止是像了,瑪菲亞很確定,躺在殘骸裡發出慘叫的,就是今天把她從觀察室裡抱出來的那位研究員。
他像是正在被無數條蛇噬咬著,竭儘全力的在地上打著滾,折斷的手腳被扭曲成人力所不及的角度,露出的骨節鈍鈍的磕在地板上。
他是要被殺了嗎?
意外的,瑪菲亞並沒有什麼認識的人要死了的遺憾感——地下世界本來都不是啥好鳥呆的地方,為了利益作出什麼事都是正常的——但做到艾斯托拉涅歐這個地步的,還是讓人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她不會指責這對或是不對,但撞上事了,也絕對不會考慮什麼救或是不救。
跟她沒關係呀。
事實上,除了這位眼熟的研究員,瑪菲亞還看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片段,刨除這些正在發生的事,有些畫麵甚至肉眼可見的並不屬於一個時代,最早的都能倒騰到中世紀去——
——唯一相同的是,這每一個瞬間裡,都充斥著那股讓人頭皮發麻的憎惡和仇恨。
瑪菲亞也是跟著它走了很遠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可能不是屬於她的路。
於是她又下意識摸了摸右眼。
“應該是他吧。”
女孩自己揉了揉頭發,苦惱的轉了下身:“我的出口在哪裡呢?”
隨著這一想法的誕生,她的左眼找回了清晰的痛覺,瑪菲亞尋思著總算是該她了,結果巨大的意識通路剛剛打開,空白的另一邊,突然傳來了一連串的爆炸聲。
這種爆炸和現實世界的不同,顯然是那個男孩的精神世界正在暴走。
出……什麼事了嗎?
——主要是艾斯托拉涅歐的樓蓋的太結實。
他們的防禦等級,不止是建築的堅固程度,還包含大量的反殺裝置,而作為一個以黑科技為賣點的家族,哪怕建築內所有活人都被幻術控製住了,它的一部分應急防禦係統,依舊兢兢業業的上線了。
其中最大的一條線,就是個類似於自爆係統的內部毀滅裝置。
更糟心的是這部分不包括電腦和資料庫,就算基地炸沒了,隻要實驗資料還在,招齊了人又是一個新的艾斯托拉涅歐。
“那就一起炸掉好了。”
男孩的頭發已經散了下來,他覺醒了六道輪回的記憶之後,其實是可以從容離開的,但比起走掉,“果然還是毀了你們更重要呢……”
所以不止要爆炸,男孩辨彆這方向,儘力往東北角移——在它自己炸起來之前,他還得加一把勁,把周圍這些原本不會炸的,也跟著炸起來。
但在轉身的一刹那,像是錯覺一樣,他被黑氣布滿的那隻眼睛,突然看到了那個小白毛。
她臉上還是那副空白似的表情,正乖乖的站在牆角,認認真真的看向他的方向。
男孩先是愣了一下,像是不相信真的能看到她一樣,緊接著就笑了。
“你什麼時候跑到那裡去的?”
男孩子摸了下自己的左眼,然後手臂一頓,改捂住自己的右眼,一連換了三次後,才終於確定了。
“似乎隻有這隻眼睛能看到你呢。”
他居然挺靦腆的笑了下,然後對她伸出了左手:“到我這邊來吧。”
瑪菲亞搖了搖頭。
這並不是看見了。
在瑪菲亞眼裡,她麵前站著的,其實是一坨暴走的黑色鬥氣流,雖然它現在的主人是笑著的,但她通過某種奇異聯係很清晰的就能感覺到,它正瀕臨在暴走的邊緣。
也正是因為將要潰散的力量,和它的另一半產生了聯係,這個男孩才會在精神層麵的共通之下,“看到”其實身體正在沉睡中的自己。
說起來,這股氣流強的確實也有點過頭了——當然,也有可能因為她的左眼是失活的那一部分,本身力量就比較弱——以至於瑪菲亞試了好幾次,都反過來無法影響到他。
“你還挺好看的嘛。”
男孩巨自來熟的摸了摸她的臉頰,沒有血跡沒有淤青,應該是藥物直接致死?
“不過意識體的話,就算身體原本有傷,也是看不出來的吧?”
瑪菲亞心說長得好看不好看和身上有沒有傷有什麼關係?
那不是我底子好嗎?
意識體是最直接的思維體現,她雖然不能說話,但心裡一覺得疑惑,“身體”就很自然的歪了下腦袋。
“好傻啊你。”
那男孩居然笑了起來。
他抬手又摸了摸她的頭發,說:“抱歉啊,我都忘記你聽不懂這些了。”
“那你就站在這裡好了。”
那坨黑色的能量猛然間拔高了一截,中心處的男孩笑著告訴她:“不能徹底斷絕這裡的話,複仇根本毫無意義,還會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人……”
他大概是真的認定了白川瑪菲阿姨是個貌美如花的小智障,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心口,又點了點自己的,一字一頓的說:“像你和我這樣的人,繼續受到傷害。”
“你還有我幫你報仇,其他人要怎麼辦?”
有那麼一瞬間,雖然瑪菲亞被那股黑風刮的眼皮子都在疼,但她居然久違的從這個貌似正在城市的另一邊搞滅門慘案的小男孩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溫柔。
那邊廂,顯然認定了人果然就住在他左眼裡的男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苦惱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現在你還能在這裡,等下我死了,你還能去哪裡呢?”
瑪菲亞一聽這話,頓時覺得哪裡不對!
事實上,在並不曉得對方給她腦補的都是些什麼人設的情況下,男孩的一連串心理活動,她都是理解不能的,從開始對話她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了,但這一回!
這一回尤其不對勁!
什麼叫等下我死了?
瑪菲亞心說你也有個大招,叫一言不合就同歸於儘唄?
但槽還沒吐完,那股貌似隻有她能看見的黑色能量,嗖的一下原地炸了個大的。
原本還牽著她的小男孩,陡然碎裂掉了一部分。
瑪菲亞下意識拉住了他的手。
這種精神層麵的交流,真的就隻是但凡心裡不想,一定會付諸於行動——甚至於本人可能都不確定,她是因為什麼而“不想”。
可能是因為我一直沒問出來他的名字?
而在男孩的視角,便是小白毛跟個樹袋熊一樣,突兀的撲上來攔住了他,隨著她這一招手的動作,一股洶湧而來的力量瞬間把他包圍,乾涸到抽痛的精神世界瞬間被潤澤的山青水綠,瀕臨暴走邊緣的黑色鬥氣,全都被溫和又平實的壓下來。
連眼睛的疼痛都變輕了。
男孩的掌心突然一空,這種精神世界的失重感,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被帶進了現實裡,他爆裂聲中重新睜開眼睛時,下意識便捏了捏手掌。
那裡頭並沒有拉著另一個人的手。
他的眼前,也沒有光潔的走廊和蒼白的牆壁,艾斯托拉涅歐這個被他用實體幻術毀了大半的基地,依舊是那副斷壁殘垣的樣子。
應激係統沒有啟動——但他原本想要毀掉的那兩間辦公室,卻在他睜眼那一瞬間醞釀出的衝擊能量下,被瞬間壓成粉碎。
他下意識又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你還在嗎?”
理所當然的,沒有回答。
不在了啊……
許久之後,他抹了把眼角撕裂後流下來血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男孩想,在徹底消失之前,他似乎聽到她說了“名字”這個詞。
“錯覺吧。”
“她應該不會說話的。”
基地內成年人基本都已經沉浸在了輪回眼構建出的幻術裡,不是已經死了,就是走在馬上要去死的路上。
男孩沿著走廊爬上了地麵,在牆角的擋風水管下,看到了兩個更小的男孩。
這完全還是可以被稱為幼兒的年紀。
“你是誰?”
他的注意力長久的落在那孩子萬分突兀的犬齒上——意外的並沒有生氣。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人都該死。
但身上具有這些器官的人,或者說孩子,從來不算是艾斯托拉涅歐。
“我叫……”男孩歪了歪頭,毫無波動的說:“六道骸吧。”
“柿本千種。”
另一個小孩子顯然要成熟的多,也可能是做過什麼彆的改造,看他的眼神裡全無恐懼。
“他是城島犬,我們,我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這附近都是死人,明早事情鬨大了,可能還會有其他的追查者來——
“可以的。”
自稱六道骸的人,輕易便答應了,似乎並不在意帶幾個拖油瓶。
但是柿本千種注意到,這個似乎一手覆滅了家族的人,在說“我們走吧”時,不像是是在吩咐他們,反而像是要抬手摸過了自己的左眼。
他甚至在一手摸著左眼時,很認真的告訴了它一句:
“我現在的名字,是六道骸。”
那種氣質,尚且年幼的犬和千種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
主要是他通過輪回眼看過前世記憶後,心理年齡猛的長出去一截,氣質完全壓住了臉。
要讓作者給你概括一下的話——就是那種被迫殺妻證道之後,一邊情深似海又一邊生無可戀的典型半黑化男子。
那邊廂,“亡妻”白川瑪菲亞在巨大的空虛感之下,猛然從夢中驚醒了。
疲勞,虛弱,肚子餓,情感匱乏,她甚至不自覺的有點想哭,就好像整個人從根源上突然被什麼東西給……
抽空了。
雖然不合時宜,但她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艾斯托拉涅歐的研究組長(現在狀態已過世)曾經說過的話:
作為一個靈魂構架中缺少固體結構的人,她一旦開始學會並開始使用精神能力,就很可能因為無法自控而一招放出去個大的,耗儘靈魂中所能壓縮出的所有能量。
人品不提,那幫人業務水平還是行的啊……
瑪菲亞虛弱的動了動手指,她當時真的隻是下意識想拉他一把,之後怎麼處理還都沒考慮過呢!
結果的真的是一把就給了個大的!
“我肚子好餓啊……”
“餓了就起來吃東西!”
“咦——”
“你這是什麼反應?”
“黑燈瞎火的突然傳來說話聲,嚇一跳是正常的吧?”
“良心呢?”
“那就謝謝你守著我唄~”
瑪菲亞有氣無力的翻了個身,臉頰貼在枕頭上時,正好對上斯誇羅帶著點燒傷的正臉:“兄長大人呢?”
“艾斯托拉涅歐出事了。”
斯誇羅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冷汗是沒有了,虛汗卻一直在出,不由的皺緊了眉頭:“東邊剛才動靜挺大,像是有大規模的敵襲,混賬BOSS去本部待命了。”
“……是哦。”
“這反應怎麼怪怪的?”
瑪菲亞埋在枕頭堆裡,有氣無力的搖了下頭。
“我隻是累了。”
“排異反應?”
“你知道了啊……”
“換眼睛這種事,你都不知道等家長有空了帶你去嗎?換完了還直接出院,你怎麼不在艾斯托拉涅歐多呆一晚?”
“艾斯托拉涅歐今晚要炸了呀。”
斯誇羅:……
半晌後,斯誇羅憋著氣轉移話題:“吃東西嗎?”
瑪菲亞點了點頭,滿頭的卷毛在枕巾上蹭了蹭去。
“等著。”
望著斯誇羅推門離開的背影,她終於緩緩的鬆了口氣——如果跟她想的一樣,這次的虛弱是因為消耗過大,那恢複起來最少要三五個月。
“希望到時候你還能這麼有耐心……”
事實上,因為她這副虛弱到險些就要脫了相的樣子,斯誇羅的耐心持續了十多天了,都還沒見底線。
簽假條的Xanxus同樣沒多說過什麼,反而是收假條的老師先上了門。
說上門也不合適,宿舍本來就在黑手黨學院校內,裡包恩純粹是下班的時候多饒了一圈,到屬於彭格列旗下的那棟“宿舍”的陽台上,多看了一眼。
傍晚時分,陽光正好。
按理來說,冬天的風無論如何也溫和不到哪裡去,但可能是建築的環形結構使然,刮過閣樓的窗簾時,風速變得意外平緩和暢。
露台上開著大片大片的花,大概是Xanxus的審美,大冬天也紅的跟火焰一樣,偶爾幾隻白的粉的,也被擠在了角落裡,撲麵而來的那股香氣,濃烈的像是有人打翻了成打的精油瓶子。
但不得不說,很漂亮。
“這養病環境還挺不錯嘛……”
小嬰兒在半空中舉重若輕的調整好了姿勢,落在欄杆上,輕的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激起,風自他身邊劃過,卻仿佛無阻的重新打了個卷,又悄悄的吹進了室內。
室內的溫度相當高。
因為臥室主人一直在出虛汗的緣故,醫生乾脆采取了硬捂的政策,搞的屋裡現在滿地都是枕頭和被子,哪怕以裡包恩現在的體格,估計都找不到個下腳的地方。
床上趴著個小小的人形,從露出的那一撮白毛來看——這應該就是他曠課了半個多月的學生本人了。
“睡的還挺香啊。”
話還沒說完,床上的人就擱被子裡撲騰了兩下,伸出來的那條手臂,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
像是有什麼躁動著的氣息隨著她的動作一通蘇醒,掩藏在冷風揚起窗簾時的“呼哧”響聲之下,晴之阿爾克巴雷諾握住了列恩的手臂,突然頓在了半空當中。
變色龍原本都要變成手|槍了。
這麼一頓,正好卡在中間——列恩尾巴已經變成了扳機,上半身卻還是蜥蜴的樣子,察覺到主人思維的停頓後,疑惑的歪了歪燈泡似的兩個大眼睛。
時間隻過了區區半個月,靈魂消耗的後遺症,都還隻在發作期中,女孩每一天都比昨天變的更瘦一點,難得養出來的圓潤弧度,被懨懨的病氣削的一乾二淨,眉目輪廓明明都還是未長成的柔和,卻奇異的看了就覺得刺人眼睛。
少了【可愛】這一重屬性的乾擾,那曾經火焰一樣攝人的、純粹的美麗,顯然再一次壓過了白川瑪菲亞這個人的全部。
裡包恩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眼睛。
事實上,這小孩當著他的麵啃掉那朵蘿卜花時,哪怕隔著一從又一從的毛毛和並沒有完全放下的麵罩,臉型總是能看清的。
但這就是很神奇:
明明眼睛也是見過的,臉型也是見過的,但在五官並未補全時,你居然真的無法想想那應該是一張怎樣的臉。
而更神奇的是——在完全看到了這張臉的當下,當他再去看那雙不止一次見過的眼睛時,卻又沒由來的覺得它們既新奇又陌生。
甚至於當擅長於記人麵像的殺手先生再去努力回憶時,居然都找不到一條特彆合適的曲線,來重現她眼廓眯起來時的那一點弧度。
【隻要你能變成一尊女神像,那先天就具備了一般的權威性。】
【那我不是隻要好好長大就行了嗎?】
她困惑著說出那句話神情,閃現般的再次襲上了小嬰兒的腦海,原本好笑同時還夾雜著點可愛的觀感,突然就開始褪色了。
說話的如果是這張臉的話……
“你不長大也是可以的呀。”
本質已經五十歲朝上,基本看遍了花花世界的第一殺手並不惋惜的喟歎了一聲:美人在人生中的每個階段,總是有不同的美法的,時間都舍不得催你,你又何必急著長大呢?
室內的枕頭堆裡,靈覺變得敏銳了不少的白川瑪菲亞,迷糊間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拖著沉重的關節起了床,正正對著窗戶舒了口氣。
屋裡溫度實在太高,捂的有點過了,她一覺睡醒,出的其實不是虛汗,是熱汗,這種時候,冷風才能使人愉悅!
但是等下斯誇羅該來送吃的了,得把窗戶關上才——
“行呢……”
喃喃的聲音越來越小,剩下的尾音直接散在了風裡。
她每天被打掃兩邊的窗台上,正放著一隻半開的白。
滿頭白發的女孩子驚訝的現在原地,發尾打著長卷,鬢角的汗跡還未乾透,體虛之下,要扶著窗框才能完全站直。
當她的指節繃緊時,那截白皙柔軟的手指,顯然遠比窗台上那支顫抖著的白,要更加的稚弱動人。
作者有話要說: 周四v是周天的夾子,我算錯日子了,該隻說就是31章V的……
原本隻寫15000.正好到溫油版骸哥哥殺妻證道完,想說R爺的真香留到下一節,但是一看留言……我給你們又補了三千字。
瑪菲亞亡妻一殺達成,鰥夫集郵冊open!
有請第一位受害者登場!
最後慣例求個留言,雖然入V三更是晉江的硬性要求,但我這次是照6000+算一章的規格在三更了,看完了給我留個言吧o(* ̄︶ ̄*)o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