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菲亞倒不是真的很介意被人說醜。
她剛被送到倒黴鬼親爹手邊的時候,被對方罵過很多更難聽的話,雖然她當時不太聽得懂意大利語,但後來學會了再去回憶時,真是想一想都覺得腦門要冒煙的。
和那相比,被說醜簡直小兒科。
但怎麼說呢,這種事情還是要看對象的。
記憶裡的倒黴催親爹,隻是一個色相渾濁的影子,他死了瑪菲亞都沒流出半滴眼淚,何況被他罵兩句。
但是兄長大人不一樣啊……
表情稀少的小女孩抱著枕頭稍稍團起來了一點點,捏著布料的手指使勁的摳著上頭繡好的紋樣,有點難過的癟住了嘴巴,眼眶莫名有點發癢,多眨兩下,就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
“你委屈什麼?”
Xanxus看著眼前這臟的全是小腳印的床單,正努力的壓抑著自己隨手炸點什麼的衝動呢,再一抬頭,罪魁禍首居然還哭上了。
他的手直接蓋在了小女孩的頂花皮上,扳著那顆腦袋就往上抬了抬:“這不都是你弄出來的嗎,被逮到了直接認錯就行了,又委屈什麼?”
少年猩紅的雙瞳眯起了些,帶出點貨真價實的困惑:“我不記得你之前是這麼嬌氣的人。”
瑪菲亞腦袋讓他扳的有點疼,原本莫名要冒出來的心酸淚水,瞬間被疼痛激起的生理性眼淚代替了,嘩嘩在臉頰上淌出兩道痕跡來。
反倒是她自己的反應更慢了一拍,在察覺到臉上的濕意後,才後知後覺的抬手去摸臉。
啊,我哭了啊。
瑪菲亞看著手指上亮晶晶的淚滴,居然挺驚奇的感歎了一番:原來剛才那種感覺……就是委屈嗎?
在很多章之前,Xanxus問她為什麼不害怕的時候,瑪菲亞很認真的回答他說:害怕沒用。
當對方的戰鬥力足以碾壓你時,他傷害或是殺害你那一瞬間的心理活動,不會比摔碎一個盤子複雜多少。
所以她不害怕。
委屈這事也是同理。
如果說偶爾大哭還能有些發泄情緒的正麵作用,在無人在意你的情況下,【委屈】事真可以說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因為無意義,所以在之前的幾年裡,她很節能的把這類情緒都給省略掉了。
省略的日子久了,陌生的她差點沒認出來。
出現了這樣的認知後,瑪菲亞原本還挺心酸的情緒瞬間又輕快了起來,她保持這個彆扭的姿勢抬眼認認真真的盯著Xanxus看了一會兒,沒頭沒腦的衝人家笑了一下。
啊,真好啊。
白色卷毛的小女孩眯著眼睛,神態久違的滲出點微妙的病氣,想說:現在有人會在意我了唉,所以我都學會委屈了。
“又笑什麼。”
Xanxus不怎麼客氣的在她耳垂上捏了一下:“晚上吃壞東西了?”
他凶的時候是真凶,眼角眉梢都寫著暴戾,腦回路也柔和不到哪去,這話擺明了是在懷疑她腦子出問題了——
但怎麼說呢
——以Xanxus一貫的脾氣來說,被莫名其妙整出今晚這一整套後,沒直接揪著她砸牆再罵一句有病吧,就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溫柔了。
瑪菲亞看著眼前高大少年緊皺的眉頭,想:其實過去的那大半個月也是一樣的。
白天那會兒她還在猜測,說他最近不怎麼回來,就是因為她固執的要隱瞞艾斯托拉涅歐的真相,Xanxus害怕自己在看到她時壓不住怒火,直接給她打出個二級傷殘來。
但換個角度去解析這個行為,它未嘗不是一種既暴躁又高高在上的妥協。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像是完全沒把自己被扳住的腦袋當回事一樣,膽大包天的抬手推開了腦袋頂的手掌,然後仔仔細細的擦掉了臉上留下的淚痕,垂死掙紮似的搶救了一下自己滿頭亂炸的小卷毛,在床榻上正正經經的跪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