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承熠輕咳了兩聲,他本打算先敲打一二,但瞧著她這幅如臨深淵的樣子,倒是有些不忍了。
故而一時間,宣承熠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得道:“你先起來吧。”
衛嘉樹原以為頭頂上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即將落下,沒想到皇帝卻讓她起來?她含著淚滴的秋水眸子一怔,仰頭望著皇帝。
這一刻,陽光灑落在那張柔柔怯怯的小臉上,蘸了淚滴的烏黑睫毛顫動了兩下,那水潤的眸子裡仿佛染上了一層希冀的光華。——那是求生的意誌。
衛嘉樹此時此刻的模樣,當真是扣人心弦。
宣承熠也不由心頭微顫,這個衛氏……柔弱乖順的樣子,倒是比張揚跋扈的模樣惹人喜愛多了。
若她能一直如此……瞧那惶恐不安的樣子,宣承熠又覺得有些不忍。
既然是美人,自然是笑靨如花的樣子最美。
“你知道錯了就好,以後,謹言慎行。”宣承熠本想板著臉訓誡,但說出來的語氣卻忍不住再三溫和。
衛嘉樹呆滯,這什麼意思?
不要她的小命了?
呆了片刻,衛嘉樹突然發現皇帝一直盯著她的臉蛋……
哦,明白了,衛小姑娘的這幅好皮囊救了她的小命。
一直以來,她都為這幅過於美貌的皮囊而憂心,可沒想到,到了關鍵時刻,竟還是這幅皮囊救了她的命!
衛嘉樹僥幸之餘,心下苦澀。
若換了是現代的她那副平平無奇的臉蛋,怕是骨灰都得被揚了吧?
衛嘉樹垂下眸子,顫聲道:“謝皇上不殺之恩,奴婢以後一定謹言慎行!”
宣承熠:不殺之恩……這有些言重了吧?如此美人,誰會忍心下殺手呢?
看樣子是真把她給嚇壞了。
宣承熠臉色又溫和了幾分,“好了,起來吧。”
“是。”衛嘉樹顫顫巍巍爬起來,忍不住揉了揉生疼的膝蓋。
見她還是戰戰兢兢的模樣,宣承熠好言道:“你放心,朕不會以言罪人。此事,就算是揭過了。”
不以言罪人?
彆以為老娘不知道,乃們清朝最擅長文字獄!
額,不好意思搞錯了。
那是辮子清朝。
這個宣氏清朝,貌似還真的沒有搞過文字獄。
但是尼瑪她說的那些話,比文字獄還嚴重啊!
隨便拎出來幾句都是大逆不道啊!!
雖說如今靠顏值暫且保住了小命,以後她是真的要謹言慎行了!
簡而言之,要苟住、不能再浪了!
衛嘉樹內流滿麵。
見她還是顫顫巍巍的小可憐模樣,宣承熠歎了口氣,原以為她膽子大,沒想到竟這般膽小。
“會磨墨嗎?”宣承熠問。
衛嘉樹連忙飛快點頭,“會!”說著,便急忙一把握起炕幾上那上好的朱紅色徽墨,一邊添水,一邊飛快研磨。
轉瞬功夫,澄泥硯上就已經是一灘均勻的紅墨了。
宣承熠點了點頭,再度拿起湖筆,蘸紅墨,繼續朱批。
皇帝批閱奏折,書寫回複意見,都是用紅墨,所以稱之為“朱批”。
大學士拿到批複後的奏折,就會根據“朱批”指使草擬聖旨,再請皇帝蓋章,就可以頒布了。
所以,“朱批”約等於聖旨。
衛嘉樹低頭專心致誌磨墨,奏折的原文和朱批她是一個字都不敢看。
一時間,殿中靜謐,隻能偶爾聽見紅墨摩擦澄泥硯的聲音,以及湖筆在宣紙上落字的沙沙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