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虞濃心頭一陣顫栗。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能夠控製自己生命的人。
合歡鈴在她元神上,就像是一隻吸魂的蠱蟲,隨時隨地會反咬她一口。
合歡宗的老祖是化神修士,她若控製合歡鈴,滅殺她不過在一念之間。
虞濃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她拚命地眨了幾眼睛,企圖把眼睛裡模糊的水跡給眨回去。
她就知道,老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她一日不死,自己就永遠是她手中的傀儡,現在合歡宗弟子基本死絕,隻有自己可任她差遣。
甚至,這一刻,她內心無比羨慕其它合歡宗弟子,那些弟子不是老祖直接控製,而是由長老或其師尊控製,但這些人都死了,被控製的她們,自由了……
隻有她,逃不出這個該死的魔宗,一輩子擺脫不掉妖女的身份。
這次一走,她恐怕永遠也沒有機會再與容景一起了。
她眼底含淚,將儲物袋中,容景送給她的諸多心愛之物,一一取了出來,她不知道容景是用什麼手段追蹤她。
但無非是在送她的寶物裡做些手腳。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隻隻長短不一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連那隻她最喜歡的三千蓮飛行法器,也取了出來,放在手心裡。
三千薄如蟬翼的花瓣,在手掌之上,輕輕飄動,自有一股天地飄渺的韻律在其中,每動一下,都帶有三千大道的神韻,可不斷地聚集天地靈氣。
日常打坐,她都是坐在蓮台之中修煉。
是多少女修眼熱至寶,也是她最喜歡的一件。
她凝視許久,然後手輕輕地放開了它。
它靜靜地飄在半空,散發著蒙蒙的白光。
然後她一咬牙,站起身,目光中有了一絲決絕。
她轉身飛快地換上了一套普通弟子的青色衣衫,將一個易顏麵具,戴在了臉上。
隨著她心念轉化,麵具幻化成她門下弟子的模樣,接著,她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洞府。
…
照陽山位處歸澤山脈的外圍,離四大魔宗較近。
後來因發現了一個小型的火靈石礦脈,被四大魔宗的人挖了個精光。
原本層林儘染,瀑布飛濺的美景之地,短短幾年間,被挖得千瘡百孔,到處都是遭受破壞的景象。
這個地方,除了魔宗修士進歸澤山脈時,會由此路過,平時就是連隻鳥,都不會在這裡停腳。
虞濃沒有穿合歡宗的衣服,而是身著逍遙宗普通弟子的青色衣衫,踩著她在築基期時,用的一柄玉梭法器。
穿過三百餘裡,才降落在照陽山的周圍。
這裡草木早就被破壞掉,山體因為暴力開礦,露出了黝黑的山石本色。
山脈之中,無數的礦洞,現在已經成了一群妖蝠的寄居場所。
虞濃腦後是一條天蠶絲織就的白色發帶,天蠶絲會散發出瑩白質感的薄光,非常漂亮,她的頭發隻用發帶,挽成髻,綁帶在頭頂上。
其它的飾物全部摘下,隻餘一頭盤在頭頂的青絲黑發,與一張清麗絕美的臉龐。
以往她穿著仙氣飄飄的衣裙飾品,她已經儘量穿得素淨,依然美得奪目。
如今一身簡單的青衫,隨意攏起毫無修飾的發髻,再無任何外物乾擾。
反而更凸顯她花綻櫻唇,月眉星目,美得驚人。
她來到了山中,收了玉梭,快走幾步,肅著一張臉,來到山腳的那個妖蝠洞前,雙手身前交疊,恭敬行禮:“晚輩虞穠,已趕至照陽山,求見師祖。”
隻見黑洞洞的妖蝠洞內,一個略有些蒼老的聲音傳出來,還著一絲驚喜之音:“乖徒兒,你總算來了,快進來。”
虞穠內心不願意叫對方師尊,又因二人境界差距巨大,所以內門時,她一直稱其老祖。
蒼老的聲音,讓虞濃動作微頓。
但確實是老祖的聲音和氣息。
她很快收起手,撫過青色衣袖,看向這個洞口,雖然漆黑,但偶有光色閃過,應該是洞口的法陣解除了。
很快一條路出現在虞穠腳下。
她沒有彆的選擇,身家性命就在對方的一念之間,虞穠望著黑暗的山洞,她抬腳鎮定地走了進去。
穿過狹小的一段天然石壁後,拐角處,眼前一亮。
仿佛一個漏鬥,裡麵彆有乾坤。
妖蝠洞內已經清理乾淨。
擺放了一套上好的玉質桌椅,牆壁四周鑲嵌著五顆碩大的夜明珠。
將洞內映照得清清楚。
虞穠不知道合歡宗老祖遭遇了什麼,但是,在這裡落腳,對於一個化神修士來說,已不是落魄可言,可以說寒酸到極點,在合歡宗,老祖一人住得是一整個宮殿。
就在她謹慎地走進去,出現在洞內,看到那個坐在玉桌前的合歡宗老祖時。
虞穠眼神中露出了震驚訝然之色,隨後停下了腳步。
合歡宗是什麼地方?是紅顏枯骨,至死雙修的魔宗。
從上到下,所有弟子,愛美到了極致。
哪怕是虞穠也是如此,彆看合歡宗是魔道,但是它在修仙界可並不無名,反而鼎鼎有名,修仙界的女修,流行什麼衣飾,全看合歡宗的女修那年穿什麼……
一個魔宗,引領了整個修仙界時尚圈近百年。
無論是各種漂亮的女修法器,還是各種的女衫樣式,就連繡鞋,肚兜的花樣,絲線顏色的配置,無一不出眾,奪人眼球,一直走在時尚的最前沿。
合歡宗也在各大仙城開店賺這個錢。
隻要店鋪裡合歡宗出產的飾品,甚至妝品,很快就會賣個精光。
修仙界女修一邊罵,一邊買已是常態。
合歡宗內,每一個弟子,衣著都爭其鬥豔,異常暴露,豐胸雪肌,妖嬈奇色,出產的衣服有各種名稱,什麼迷情,仙隱,攝魂,綻愛,聖妙……
以各種勾人極致的放,浪,凸顯著自己的美貌。
合歡宗,魅惑眾生,采補雙修,永登極樂,看似癡情隻是無情根罷了。
這樣一個宗門,寧可死,也不能不美!
對於身為一宗的化神修士的老祖來說,更是豔色無邊。
她早早吞下了駐顏神丹,美貌永駐,永遠停留在她三十歲的樣子。
在虞穠之前,她也是合歡宗的第一美人,禦男無數。
但現在,坐在玉桌前的,是一個滿麵皺紋,長相破敗,瘦骨嶙峋,身形嫗褸的老婦人。
差距如此之大,如何不讓虞穠膛目結舌。
“你來了?”她坐在那裡,望向走進山洞裡的虞穠,原本死灰一片的眼睛中,突然迸發出了光,直直地盯向虞穠。
看著虞穠如嬰兒一般光肌如雪,瑩瑩亮白飽滿的膚質,她滿臉的皺紋伸展開來,對她露出了笑容。
虞穠則神色不定地望著老祖。
從一個年輕貌美的第一美人,變成一個滿麵溝渠的老婦,虞穠哪怕隻是金丹境,也這知道,事情不簡單了,師祖極有可能重傷了根基。
隻有傷了根基,才會連駐顏神丹都失效了。
根基是什麼,根基是一個修士安身立命之本。
虞穠眼神飛快地微動,換成她,如果她變成這個樣子,她可能會瘋了的,老祖竟然如此平靜……
她心念直轉之下,還是恭敬地又行一禮,“見過老祖。”
“好,好……”
老祖看到她非常高興,似乎對自己目前的容貌,並不放在心上。
“穠兒,過來坐?”老祖不稱呼她為徒兒,反而更親近地稱呼她為穠兒……
這讓虞穠更加心生警惕。
可是,合歡鈴在元神上,就像懸在她腦袋上的一把尖刀,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她向周圍有著黑色岩壁的山洞走了過去。
目光一一掃過整個山洞內的環境。
即使走得很慢,但一步一步終是走到了桌前。
老祖並不催促,反而用一雙眼晴帶莫名的興奮光亮,上下打量著她。
虞穠來之前,心裡想過無數個老祖召喚她過去後,會要她做什麼?
也許會帶她離開這處修真界,前往彆的修真大陸,畢竟合歡宗被滅門,剩下的人十指有餘,現在不但名門正派不放過魔宗,就連四大魔宗自己都虎視眈眈要瓜分合歡宗的地盤與利益,絕不可能讓合歡宗有重振宗門的可能,這裡已不適合留下來。
這是她能預想到最好的結果。
又或者,老祖身受重傷,需要價值不菲的丹藥療傷,喚她過來,或許要她照顧護法一段時間,可能幾年,幾十年,或上百年不等,因為化神修士不受傷則已,一旦受傷,療傷都要許多年。
這也是虞穠想到的不錯的結果,為老祖護法百年,她也可以修煉,百年的時間,總能將前塵往事全部忘掉。
若前兩個都猜錯,那必是老祖非要她來重振合歡宗,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差的結果,如果真的重建合歡宗,那她必然是宗主,扛起整個合歡宗的內外事宜,老祖從不管宗內俗事。
可她不過隻是一介金丹而已……
就算成功了,在她將合歡宗再次立宗的那一刻,作為宗主的她與容景,也徹底地站在了正魔兩派的對立麵,沒有任何緩和的話可以講。
她以為,這是最壞的打算了。
可現在,在親眼見到了根基受損的老祖後,虞穠發現,其實,可能還有一種,更壞的結果……
她沉重地抬腳,一步,又一步,輕挪蓮足,最後,慢慢地,慢慢地坐在了老祖對麵的玉凳上。
一坐上去,她就感覺到整個身體被拘束住,她不能動了。
這是化神的手段,絕不是她一個小小金丹期修士可以抗衡。
“老祖,這是為何?”虞穠抬頭,忍著劇痛用力咬緊牙關,看向那張以前美豔無比,現在醜陋不堪的臉,她手握成了拳,胸口不斷起伏,讓自己儘力地冷靜下來,開口問道。
合歡宗老祖,歐陽紫鈴,看著虞穠一喜一怒,皆驚心動魄絕美的臉,眼睛仿佛放出了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