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隻得說道:“老先生,我可以在這裡多待一會嗎?我想借用一下充電線……”
老人立刻咧開了嘴角:“不如直接留在這裡吃頓晚飯吧。”
“今晚要煲湯,我還愁食材太多了,再多一副碗筷剛剛好。”
幾分鐘後,鬆田陣平走進了這處麵積不算大的傳統住宅。
雖然不常做菜,但既然受了彆人的恩惠,自然是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他洗好了雙手,挽起衣袖,走進了這棟小宅的廚房,試圖做一做幫工。
老人家已經退休了,曾經是位教國文的國中教師。
他原本有位妻子,可惜已經不幸離世了。
“我兒子在國外工作,一年也就能回家待上幾天。”老人站在電磁爐前,輕輕攪動著湯勺,熬製著身前的湯鍋。
“你們兩個年紀倒是差不多大。”
鬆田陣平安靜地傾聽著,偶爾接上幾句話茬。
他們今天其實已經聊了很多了,從天亮聊到日落,從日落談到天黑。
他幫著洗了些食材,用菜刀笨拙地將它們切開,末了又抬眸看了看老者:“對了,老先生,這些是要放進微波爐裡打一下嗎?”
“對,是這樣的。”老人慈藹地半眯著眼睛,笑道:“放到那邊的微波爐裡就好。”
鬆田陣平打開微波爐,將白色的瓷盤放置進去,然後抬頭問道:“時間呢?”
“幾分鐘就好,憑著你的感覺來吧。”
青年愣了愣,最終目光遊移向了上方的幾個數字按鍵。
他覺得自己不該多問,這會有悖自己看起來聰明機智又帥氣的外在形象——
於是完全沒有做飯經驗又莫名自信的廚房小白,選擇了一個自認為恰到好處的時間。
八分鐘後,仍舊在熬湯的老人似乎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不對。
他警覺地抬起頭,看向了一旁在清理刀具的青年,連忙問道:“你設置了多長時間?”
鬆田陣平茫然地眨眨眼睛:“不是需要解凍嗎?十分鐘啊……”
緊接著,不遠處的微波爐發出一道清脆的“嘭——”
鬆田陣平趕忙奔跑過去,及時切斷了電源,但微波爐的上方還是冒出了一片濃重的黑煙——
黑煙。
青年垂下眼睫,槍管隱隱有些發燙,槍口的正上方仍舊在升騰著刺鼻的硝煙。
他丟下柯爾特,定定地扭過頭,琥珀色的眸中分明多了些濃稠而深邃的不知名事物。
他再度凝望向那處攝像頭,安靜的異常。
最終,他隻說道:“放我出去。”
那張潔白的臉龐分明沾染著一滴濺射狀的紅痕。
…………
拿回自己的手機,切換回原本的身體後,不出意料的,今泉昇果然是從醫院之中蘇醒過來的——
他躺在病床之間,手上連著吊瓶,旁邊坐著的是微垂著頭抱著雙臂,似乎正在休憩的白石正千仁。
於是今泉昇屏住呼吸,果斷而決絕地拔掉了埋在手背上的長針,以極輕的動作翻開被褥,走下了病床。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
他隻想現在、立刻、馬上,見到那個人的身影——
什麼都不做也無所謂,隻要讓他靜靜地看著就好。
他需要。
——對,他需要。迫切地需要!!
大腦內部變成了一團亂麻,仿佛有著無數的蟲豸正在啃噬著他的頭部,他的腳步愈發急促,甚至沒有留意到自己還穿著藍白條紋的病服。
又下雨了。
雨水淅淅瀝瀝地自無邊的夜幕落下,在意識到自己被灌澆了個透徹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那棟公寓的樓下了。
頭發黏連在頭皮上,水珠順著發絲的尾端滴落而下。
雨聲很大,拍擊著地麵的石板。雨水填滿凹陷下去的地方,徒留下一道水坑,水麵時刻泛著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不對。
今泉昇頓覺冰冷。
不該來這裡的。他心想。
為什麼要來這裡?
現在的時間還不算晚,過往並非沒有行人,他不該如此明目張膽地站在這裡——
萬一那些人知道零的住所呢?
萬一他出現在這裡的事情被人發現了呢?
萬一、萬一零他………
“前輩?”
一道熟悉到令人心安的聲音自遠處而來,貫穿過層層疊疊的雨滴,清晰平穩地落入了今泉昇的耳中。
他的肩膀不可抑製地顫動了一下,隨後僵硬地轉過頭。
他看見了那道撐著雨傘的修長身影正在疾步朝他奔來,俊逸的臉龐袒露著前所未有的詫異與擔憂。
很快今泉昇便感受不到雨水的侵襲了。
他站在寬大的傘沿下,靜靜地凝視著青年灰藍色的眼眸。
良久之後,他朝前邁進了一步,將頭部輕輕地抵靠在青年寬闊的肩膀間。
他隻緩緩地吐露出兩個短暫卻疲憊的音節——
“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