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慶幸,莎朗·溫亞德雖然彆無選擇,但今泉昇還有選擇的餘地。
上周行動之前,莎朗·溫亞德托人親手為他準備了一袋用於保命的工具。
其中就包括一罐可以瞬間送人進入夢鄉的生/物/堿溶液,那罐液體他帶去了倫敦郊區的拍賣會,中途雖然用了一部分,但還餘下不少。
於是今泉昇緩慢地蹲下身。
莎朗·溫亞德顯然聽到了動靜,但她甚至沒有抬頭的意思,她臉頰的刮痕還在向外溢著血珠,殷紅的液體滴在了地麵,顯得觸目驚心。
今泉昇張開唇瓣,輕輕地呼喚:“莎朗。”
大約他的嗓音過於柔和了,以至於金發女人都有些詫異地抬起頭。
然後,浸滿了透明液體的手帕,被輕緩地蓋在了她的鼻尖。
“睡吧。”
伴隨著這道輕喃,女人的雙目失神了一瞬。
隨後,便沉沉地睡去。
她終於卸去了渾身的力道,不再緊繃著身上的肌肉,就這麼無知無覺地癱軟在老嫗的身上。
然後今泉昇將她的身軀翻開,目光落在了趴在地麵的老嫗。
——宮野仁香。
準確來說,這是這具軀體的名字。真正名為“宮野仁香”的人格已經覆滅,如今被一團卑劣的數據鳩占鵲巢。
“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今泉昇將槍口抵向老嫗的頭顱。
老人抬起頭,那雙深深凹陷於眼眶的眼睛寧靜地看著他。
那眼神實在過於澄澈了,和朗姆充滿血絲的渾濁眼珠,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彈窗說它作為數據已經存在十個世紀了,那麼眼前這東西——又存在多久了呢?
“可你無法殺死我。”她隻這麼平和地說道。
老嫗似乎並不認定直指眉心的手/槍,於她是個致命威脅。
她的腿腳不便,儘管在莎朗的保護下她躲過了子彈,但也著實摔得不輕,如今脆弱的骨頭隱隱有碎裂的趨勢。
她動不了了。
如果今泉昇開槍,那她絕無躲避的可能。
“不。”今泉昇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他用著極其篤定的口吻:“從你決定獨自來到這裡時,你就一定會被我殺死。”
下一秒,今夜的第三道槍聲響起。
火花從槍口迸發,殷紅的液體和著腦漿飛濺到後方的牆壁。那具蒼老的軀體無力地癱在地麵,金屬彈殼燒焦了皮膚的味道溢散開來。
青年頂著噴灑了滿身的血跡,像是浴血綻放的淬毒花朵,筆直地站起身。
子彈橫穿過大腦,絕無生還的可能,眼前的軀體顯然喪失了生機。
但是,還沒有結束。
他推開臥室的門,轉身走向了書房。
……
四天前。
“你們應該存在共通性吧?”今泉昇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詢問。
“你和烏丸蓮耶——其實都是由人腦上傳到雲端的數據。而作為數據,你顯然知道應該如何抹殺數據。”
彈窗難得遲疑了一會:【……我合理懷疑你還想趁機殺掉我。】
今泉昇笑了幾聲,隨後搖搖頭:“怎麼會——?”
儘管他在笑,但身後似乎張開了某種無形而混沌的漆黑,連臉上也明晃晃地寫著“啊,沒錯,我就在說謊”。
那道機械音不滿地控訴:【我把你當搭檔,你卻想乾掉我!】
“你的人格的確有點割裂,因為是數據,所以這是拚拚湊湊的結果?真是可憐。”今泉昇意有所指地努努嘴。
【……】今泉昇難得聽到這人工擬合的聲音發出一道歎息。
【放在二十年後,如果想要殺掉烏丸蓮耶,那並不是一件易事。】
【你也知道,我們的本質隻是電子數據,可以依托網絡隨意遊蕩。比如如果我想的話,我還可以幫你檢查鬆田陣平在搜查一課工作時,抓獲的那個出售無/碼/片的無良商人的45G壓縮包,最後有沒有出現在他的電腦上。】
【隻要有網絡覆蓋,我們就可以無處不在。】
今泉昇表示他對鬆田陣平的電腦裡藏了什麼,並不感興趣。
不過那45G壓縮包就算被鬆田扣留下來,恐怕也沒什麼用。畢竟他是單身,看了之後又用不上。
“但是,現在是在二十年前。”今泉昇說。
“這還是一個,網絡沒那麼發達的年代。”
【所以烏丸蓮耶無法隨時遁地。】彈窗說。
【他在四天之後,會用宮野仁香的身體來到泰維斯酒店。】
【而你隻需要一槍毀掉宮野仁香的大腦,這個‘計算機’就壞掉了,無法再成為烏丸蓮耶的載體。】
【為了防止失去載體的自己一並消失,他接下來,會去尋找附近的其他計算機。】
……
今泉昇打開了書房的門。
【他走不遠的,以我自己為例,我也隻能在脫離你的大腦後,在半徑三米左右的範圍尋找載體並將自己載入進去。如果沒有,我很快就會消失。】
而以宮野仁香的屍體為中心,半徑三米範圍內的唯一一台計算機,就是書房的那台電腦。
那台電腦沒有連接酒店的網絡。
因此,藏身在其中的烏丸蓮耶,也不可能通過網絡傳輸逃走。
——他被困在了這台電腦裡。
這是今泉昇為他一手打造的絕佳牢籠。
那台二十年前正流行的台式顯示器,也在今泉昇靠近的時刻,倏然亮起!
藍色屏幕,更像是電腦瀕臨死機的模樣。
而上麵慢慢地躍動出一串白色的英語文字:
[Whoareyou?]
烏丸蓮耶顯然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中了。
“我是誰不重要。”今泉昇低下頭,盯著那散發詭異光芒的顯示器。
“我說過的,我會殺死你。”他平靜地敘述著,然後將手/槍朝向電腦機箱。
“嘭——”青年再度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