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佚坐下,隻四處看了看,就開門見山地就說起了三丫的事。
本帶來作為賠償的東西此刻他連提都沒提,右手按在包袱上,似笑非笑地朝陳楊挑了挑唇角:“陳秀才有何要求可直接提?”
“……”
一陣靜默下,陳楊低頭不知想著些什麼,倪佚也沒催,隻欣賞似地在他身上看了兩眼,就又轉臉去看自己那傻乎乎愣著的兒子。
提起倪成傑的學問,倪佚就更是頭疼,這就不得不說到侯府眼下的狀況。
老侯爺倪震與老皇帝乃是至交好友,新皇帝登基後更是毫不留戀交出了手中兵權頤養天年,新帝欣慰不已,下了道侯位可世襲的旨意,直接確保了威遠侯府往後幾代人的榮華富貴。
加之世子倪成延與太子表兄弟的身份,侯府的位置更是堅固無比。
於是衍生而來的問題就是不用努力即能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既無需為了前程拚命,那府裡的小輩們又何須努力!
當然,其中也有老侯爺為了降低自家存在感的推波助瀾,朝廷派彆的爭奪中,他隻求威遠侯府能彆被卷入其中。
雖然在倪佚看來,這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自從倪成延出生,倪家就與太子自動成了一條船上的關係。
先侯夫人去世後,世子倪成延與二房的兩兄弟都是由侯府老夫人張氏親自撫養。
好在請來的先生沒有真放任幾人懈怠,不停的鞭笞下,幾兄弟的學問還勉強算得上能看,但要說考個功名--那還是彆癡心妄想了!
“父親,我的臉是否沒洗淨?”
奇怪的目光讓倪成傑很在意,他撓了撓自己的臉,以為是泥巴的問題。
哪知倪佚隻是搖了搖頭,歎氣:“為父隻是在想,如果我讓你現在背個《三字經》你可否能背下?”
倪成傑:不敢吭聲!
”想為父好歹是個探花,自己的長子竟連大字都不識幾個,想來甚是慚愧啊!”
就是話落後的重重一歎,忽地讓陳楊心頭微顫,喉頭一動,終於有了動作。
果然是個聰明人!
倪佚眼神閃了閃,輕笑:“可想好了?”
“我想拜倪知縣為師!”
陳楊很乾脆利落地跪下,抬頭的目光中有股子野心從眼底滲出,此時赤果果的展現在了倪佚麵前。
他知麵前的這位縣令不是普通人,當然說得每一句話都不會是隨口而說。
“倒是坦白!”
倪成傑震驚,倪佚輕笑。
“成傑先去外麵等著。”倪佚朝倪成傑擺手,就在對方剛一張嘴想反駁時又加上句:“去找三丫謝罪!”
“是,父親!”倪成傑隻得乖乖退下。
嘎吱--
老舊木門一關上,倪佚的神情忽地冷了下來,瞳孔中散發出的鋒利光芒漸漸籠罩住了陳楊的四周。
就隻是這麼看著陳楊,卻總讓他有種不能動彈的感覺,有寒氣從腳底緩緩升起,彌漫開來。
“你想拜師?”
“是!”
“你可知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剛調戲過你未過門的妻子,你還想拜仇人之父為師?”
“隻有站到更高的位置擁有更多權,才能有保護自己家人的能力……”麵對倪佚,陳楊覺著自己無所遁形,乾脆也就不隱瞞,老老實實繼續說道:“我知道大人您是個好人!所以我願意跪於你身前。”
上來就扣個好人帽子給倪佚的陳楊讓他輕笑出聲,放於桌麵的右手按住其中一張黃紙挪動到自己麵前,上麵淩亂的幾排大字能看出書寫之人下筆時心中的煩躁。
倪佚就點了點這幾排大字挑眉:“要我收你為學生也可以?”
“……”
“那就成為成傑以後的左膀右臂如何?”
“……”
“覺得荒唐?”陳楊的表情錯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倪佚抬起右手,雙手疊放於膝蓋,身子往前傾去:“若是加上我治好你爺爺的陳年舊疾,還能讓你們通過自己雙手吃穿不愁又如何?”
提到陳老頭,這位青年的神情終終於裂開無數條裂痕,所有偽裝的深沉都在這一刻卸下。
他就這麼往前跪行了幾步,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仰頭問道:“您是說可以治好我爺爺的喘症?”
“當然!”
“那我答應您!我陳楊起誓……”
清晰的誓言從陳楊口中吐出,他舉著右手,目光直直看向倪佚。
這位十六歲的青年,終於因為家人放下了心中默默隱藏起來的仇恨。
“陳楊!”
待陳楊放下右手,倪佚忽然叫他:“你可知?比起成傑,你才是真正的壞人!”
陳楊心頭一震,麵露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