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多遠,熱鬨的叫賣聲傳來,走過轉角,郡城百姓們真正的生活場景出現。
販夫走卒商販農戶,全都擠在一條狹窄的巷子裡售賣著各自帶來的東西。
但無一例外,這裡的人都穿著粗布灰衣,晃眼看去一片灰撲撲的,這灰暗顏色同他們臉上的麻木神情相配,讓這片充滿叫賣聲的集市並無一點繁榮可言。
往前走的腳步一頓,倪佚搖了搖頭。
“我們回驛站吧!”
看到這樣的場景,除了讓心裡不舒服外並無益處,想改變這一切,並不是他現在所能做到的事。
與其如此,還不如給自己少添些堵。
***
回到驛站已是天黑,修整一番後剛準備歇下,就看到驛丞匆忙來報,柳巡撫派人來請他一敘。
倪佚本打算明天忙完公事後再與老師見麵,這下子是落了個不敬師長的罪名,反倒讓老師先來請。
於是也顧不得什麼打理,隨意換了件衣裳後就帶著準備好的禮物去了那間酒樓。
[迎客酒樓]
天色已晚,酒樓裡的客人並不多,倪佚到的時候跑堂好似專門在等他,剛一下馬已經迎了上來。
確定就是倪佚本人後,帶著人直接去了二樓的雅間。
嘎吱--
推開雕花木門,圓桌旁坐著的兩人齊齊看來。
其中一人倪佚認識,正是他的老師柳岸,另一位年紀瞧著比他還長的人未曾見過。
“老師!”倪佚先彎腰叫人。
“臭小子,彆假惺惺的,快來坐!”
十年未見的柳岸老了很多,兩鬢斑白的他洪亮的罵人聲倒是一如當年。
倪佚忙走到他身旁,目光看向旁邊的老者。
“這是宋明卿學政,你叫宋世伯即可!”
“坐吧坐吧。”宋明卿長得慈眉善目,書卷氣息濃厚。
“為師不找你,你是不是準備不來見我?”
一開口,柳岸就數落起倪佚來,不過見他精神頭不錯,臉色瞧著也紅潤了許多,後麵責怪的話就再說不出口了。
“我打算明日再來拜會老師您。”
“算你識相。”
師徒倆又聊了些家常,聽到倪佚把孩子接到身邊親自教導後柳岸更是滿意得連連拍他。
“你那長子老早就該好好管管,眼下見你振作,為師我也不必日日替你擔憂。”
都說師徒如父子,柳岸待麵前的倪佚何嘗不是真像兒子。
氣也氣過罵也罵過,最終還是要為他操心奔走,這個來蜀齊郡的機會也是求了聖上之後才得來的。
為的就是看看信中已醒悟的弟子究竟何樣?
還好,見到人後果然沒有失望,這下子就算離開也能安心許多。
“……”
光是敘舊就用了一盞茶的功夫。
重新換上滾燙的茶水後,宋明卿才笑著起了另外的話頭:“世侄今日可是帶著心事來的。”
他見倪佚說話時按著包袱的手就沒抬起來過,就是這麼順帶著說笑了句。
哪知倪佚的神色一變,竟慎重地點了點頭。
包袱裡是他寫好的奏章以及一些走訪得來的口供,其中最重要的還有張辦私自圈地用做鬥馬場的證據。
詳儘的證據讓兩位大人瞬間沉下了臉色。
本就是監督地方官員職責的柳岸更是臉黑得嚇人,特彆是看到圈地還燒了兩個村,致使上百人無家可歸時更是氣得狠狠捶了兩下桌子。
倪佚好似還覺得不夠,直接張嘴補充起好些剛查到的事。
“蜀齊郡共有青樓妓館十二個,其中有八個都出自張辦……”
“且青樓裡的女子大部分都不是自願為妓,她們大多數都是被搶的良家婦女,其中……關押訓練這些女子的地方就在安江縣以北的一片竹林裡。”
這消息也是前兩日倪一剛調查得出,那時倪佚才意識到,張魯之所以派人監視他又頻繁試探徐縣丞,馬場之事還不是最重要的。
馬場往東兩裡路,諾大竹林掩蓋住的是一個專門關押良家女子輸送到妓院的地牢!
聽到如此駭人聽聞之事,就連宋明卿都無法保持慈祥的笑意,怒氣衝衝地捶了下膝蓋。
但這是倪佚的一麵之詞,他也無法全信。
沉吟半晌,他朝門外招了招手:“羅侍衛!”
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挎劍走進,朝柳岸二人拱了拱手後就靜待吩咐。
“你可聽到方才倪知縣所說之事?”柳岸先出聲。
男子點頭。
“速速查明!”
“是!”
“那我讓倪一帶路,省得耽擱功夫。”
倪佚也召來倪一,讓他帶著男子去一趟安江縣,兩人領命,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出。
門再度被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