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個個地問了過去,十二個小廝口中出現了不少人名。
送美來的人裡三房夫人們一個沒落,倪嘉諾身旁五個小廝裡有二房三房的人,甚至還有小妾派來的人。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裡麵竟然還有自己母親派來的人。
“是大夫人,大夫人讓我送去的丫鬟。”
“你竟敢汙蔑本夫人……”孫氏驚悚站起,渾渾噩噩的神情終於在這句話裡猛然驚醒,她指著小廝的手指顫抖起來,翻來覆去的都隻是汙蔑兩字。
倪博鑫震驚不敢置信,死死盯著自己的母親。
可倪佚卻在這時舉起刀抵上了小廝的喉嚨:“我說過要聽真話吧!”刀尖用力,一條血絲滲出。
小廝一動不敢動,後仰著脖子戰戰兢兢求饒:“老太爺饒命,是明遠伯……吩咐奴才這麼做的。”
明遠伯,孫氏的娘家,也是倪嘉諾的外祖。
這下子,震驚不敢相信的人可不止倪嘉諾一人,孫氏掙脫婆子們攙扶跌跌撞撞地衝了上來。
一腳踢向小廝後她不管不顧大喊大叫:“這個狗奴才是誰派你來的,是錢氏是不是?”
“大嫂!”錢氏也站了起來。
“還不把孫氏帶回去!”倪佚看向倪博鑫。
孫氏明顯已經有些癲狂,眼底紅彤彤一片,指著錢氏的同時就已經想往那邊衝去。
如此沒有涵養的喊叫,已經不止是沒法控製情緒的問題。
孫氏她……好似有些不正常?
“是你……是你個老不死的要陷害我!”孫氏的目標又轉向倪佚,就算被倪博鑫抓著胳膊,還是不能讓她安定下來。
“你個瘋婦!”倪博鑫大驚,直接上手捂住孫氏的嘴把人往後拖。
“我沒瘋,是你們柱國公府所有人瘋了……嗚嗚……”
揮舞的雙手朝倪博鑫抓去,孫氏好似已經完全不認識其他人,嘴裡隻重複地喊著一個叫做大師的人。
倪佚搶前一步,右手成刀,左手在眾人的驚呼中一把拉過孫氏朝她後腦勺劈下。
孫氏兩眼一翻,朝後倒去。
倪嘉諾和倪雯嬌哭喊著朝孫氏撲去,倪佚收回手,冷靜地暼了眼倪博鑫:“扶人到軟塌上歇息!”
這個柱國公府,真是一團麻亂,跟個篩子似的!
“影一,帶人去孫氏的佛堂好好搜搜!”
魔怔的孫氏,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倪博鑫。
至於二房,害怕得瑟瑟發抖的錢氏與滿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倪博海。
還有屁股尿流滾去遣散小妾的倪博君與一臉心滿意足到眼下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羅氏。
如果這會兒真是原主在現場,恐怕早氣死了。
而倪佚隻是冷眼瞧著這幾個不成器的,抬腳踢了踢小廝示意他繼續說。
這個給親外孫送美女的明遠伯罔顧倪嘉諾身子不好,字字句句都是要打著讓孫氏早日抱孫子的旗號。
這些說辭彆說是倪佚,就是倪嘉諾聽了也隻能嗬斥出句:“荒唐!”
確實是荒唐!先不論倪嘉諾才十一歲的年紀就引他知曉人事是否過早。
可他親外孫的身子骨將養都還來不及,還要將精力放在男女之事上,這不是嫌他死得還不夠早嗎?
“勞煩明遠伯如此操心我柱國公府長孫之事,他日老夫定要親自登門拜謝!”倪佚竟然笑出了聲。
滲著寒意的笑容越來越大,翹起的嘴角上有殺意彌漫。
揮手讓人將這個小廝帶下去後,倪佚竟不欲繼續深究這件事。
而此時,侍衛們已經帶著王婆子返回。
厚厚一本賬簿送上,倪佚翻開,看了幾頁後瞟向錢氏。
王婆子準備充分,年月日時都有,哪房下人來取了什麼,分量多少都有詳儘記載。
柱國公府這三年內,孫氏撥給廚房采買的銀子超過兩萬兩。
而二房派人來取走的東西價值就已經超過了一萬兩。
這賬本上記錄的還隻是吃食方麵的開銷,後院其他的開銷還不歸王婆子管。
賬本上寫了啥,錢氏看不見,可公公的不善眼神已經轉向了她。
倪佚還是沒開口,隻手指在賬本上輕輕地點著,好似在等著什麼。
很快!
眾人就知道了緣由,倪佚在等倪晌送來的中饋賬本。
倪晌回稟,已派人去倪家名下所有鋪子和莊子請人,他帶人去二房和公庫處搜出了中饋的所有賬本。
眼下正派人在登記庫房裡的財物,稍後就可有消息。
賬本儘出,再無有能狡辯餘地,孫氏跌坐在地,眼睛隻死死盯著那本自己私下用的藍色賬本。
那賬本是交由貼身婆子收藏於嫁妝箱子中,怎會被倪晌搜了出來。
她想不通,隻低聲嚷嚷著“怎敢,怎敢……”
倪佚怎麼不敢,在蒼梧院裡時他就吩咐倪晌找孫氏的心腹婆子要賬本。
雖說那些婆子是孫氏娘家帶來的人,可也是柱國公府下人,要想拿捏,也不過是嚴刑拷問之事。
“老二你可真是有個好媳婦啊!”倪佚感慨:“光是去年,就借了四千三百兩白銀給娘家!”
倪博海一聲不吭,麵無表情繼續站著。
倪佚從賬本中取出厚厚一疊拮據,夾在指間抖了抖。
這錢氏也不完全是撒了銀錢出去,至少還知道給娘家人寫個收據意思下。
這上麵的借款人涵蓋了渭南侯府一眾上下。
渭南侯府:無權無勢空有個名頭的沒落權貴足可形容他們。
錢氏能嫁進國公府,也是當年一樁稀裡糊塗的錯事。
倪博海本有個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未婚妻,可惜一場春日宴上,還未出閣的錢氏與他被人撞見在後院幽會。
縱使在場之人都知是遭人陷害,原主還是勒令他娶了錢氏進府。
隻因那時,還是貴妃的倪玉琦正處於誕下皇子要坐上皇後之位的關鍵點,原主不想她被人詬病,轉臉就犧牲了自己兒子的幸福。
所以倪博海這些年來都冷冷清清,就算錢氏所做之事被抖落出來,他還是那樣事不關己地站著。
堂上這些人,不論誰說什麼誰出了什麼事,他都不關心!
其實這樣梳理下來,原主才好像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他身體還康健時,貪戀權勢,親手籌謀將自己的長女送進了宮裡。
後來錢有了權有了,他迷上長生不老後又拍拍屁股走掉。
人離開了,才想起對幾個孩子的愧疚,可他又任由早亂七八糟的幾人各自走向更偏的方向視而不見。
造成今日的局麵又能怪誰呢……
想到這,倪佚突然長長歎了口氣。
他抬頭看看一臉心如死灰的錢氏,輕聲問倪博海:“老二你怎麼看?”
“自作自受!”倪博海隻冷冷吐出四個字。
他看向錢氏的目光隻有厭惡,仿佛麵前這女人與他毫無關係,也絲毫不介意廳上的混亂。
接下來他又吐出句話震驚了全部人,包括倪佚。
“你被渭南侯府威脅,難道不是活該?”
“我被你下藥之時,你可沒有絲毫手軟。”
他每說一句,就讓倪佚的眉心都跟著跳一下。
此時倪佚才終於看到他眼中的情緒起伏,可恨意底下卻是滿滿的死氣。
所以他不會覺著羞恥,更不會覺著害怕。
當著滿廳仆人麵前,隻一字一句地講起自己在春日宴上被孫氏下藥之事。
他之所以知曉是孫氏下藥,也是成親後不肯與錢氏同房後又遭受了再一次的下藥。
可笑的是,藥是從渭南侯府得來,她的繼母以此要挾她,一次次地來借錢訛詐。
而倪博海從頭到尾都知道,但他選擇了袖手旁觀!
因為無論錢氏還柱國公府,誰完蛋他都很樂意看到!
“所以……你還想要我幫?”說完,倪博海冷冷衝錢氏一笑:“我沒動手殺了你,就是我隱忍之下才勉強為之。”
錢氏為嫁進柱國公府,與繼母合謀用了如此卑鄙手段。
後來又被反噬,掏空公庫去填補這個無底洞。
方才倪嘉諾身旁也有她送去的貌美丫鬟,這是她膝下無子,又想故技重施將渭南侯府的人塞進來?
結果到底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可這等吃裡扒外又心腸歹毒的兒媳婦是留不得了。
倪佚夾著拮據的手指鬆開,紙張飄散一地。
“眼下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與老二寫合離書,這些拮據我就不再追究……”
“公公饒命,兒媳知錯了……兒媳不願與夫君合離!”
對於她痛哭流涕的求饒聲,倪佚隻當沒聽見。
“二,我帶著拮據去渭南侯府走一趟,然後在去聖上麵前將當年的下藥之事和盤托出,我倪佚願意付出柱國府上下聲譽求個公道!”
咚--
錢氏兩眼一翻,閉眼栽倒在地。
“影一!”
倪影一上前,指揮著兩個婆子按住錢氏人中,手下用力。
錢氏“幽幽轉醒。”
“快些做選擇?眼看就快到開宮門的時辰了!”倪佚笑。
在這裡折騰了大半夜,廳外光線漸明,應該就快天亮了。
“雯清……”轉醒的錢氏突然朝早嚇傻的倪雯清伸出手去,那淚眼朦朧的樣徹底激怒了倪佚。
據倪晌所報,錢氏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根本不好。
明明就是個嫡女,吃穿用度和庶女倪文芊相差無幾,若是哪日稍有不瞬,就罵倪雯清為何不是個兒子。
她將所有的不順和不如意都怪罪到了女兒身上,二房內連仆人都知曉這事。
這會兒倒是想起用女兒做筏子,更是讓人不能再忍。
一把抓住顫顫巍巍走上前來的倪雯清,倪佚將人往身後一帶冷嗬:“看來你是不想寫……既然不想寫那就隨我一起進宮吧!”
“來人!”
侍衛們湧上,提起錢氏的胳膊。
“我寫我寫……”
自知已沒辦法的錢氏終於尖叫著掙脫侍衛,撲向倪佚腳邊。
“……”
“老二你來寫!”倪佚說,手下則是輕輕拍著倪雯清的肩膀。
這孩子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緊緊咬著的牙關都能聽見牙齒相碰的聲音。
“清兒勿怕,清兒勿怕!”
聽到倪佚吩咐的倪博海心裡五味雜陳,這個又愛又恨的父親這回竟然不怕人詬病皇後女兒的名聲?
他竟然安撫自己從不多看一眼的孫女。
他竟然……
他竟然叫自己老二!
[倪博海]
[逆子]
[不孝子]
這些稱呼才是從他記事起自己的名字,當年拒絕婚事時挨的兩巴掌就是現在也能清楚回想起那種滋味。
酸澀從鼻子湧上眼眶,嘴角也因戒指刮破滲出血絲。
他頂著那張青紫的臉在祠堂跪了兩天,然後捂著一顆冷掉的心與錢氏拜堂成親。
多少年了……
有多少年他都沒有感受到有人撐腰的快意!
垂於袖中的雙手微有些顫抖,倪博海深深吸了幾口氣平緩思緒,這才提筆寫下合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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