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第103章
陳楊番外
“額--”
刺骨的寒冷讓陳楊掙紮著醒來,驚醒後再回味那種冷意，仍舊覺得不寒而栗。
他翻身坐起，心中不安的感覺漸漸擴大。
守夜的小廝聽到聲響推門而入,後又被他擺手揮了出去。
滿頭冷汗讓臉上濕乎乎的,陳楊坐在床上猛地長出口氣,緩緩抬腿下了床。
赤腳走到夫人離世前常用的銅鏡前,他看了看鏡中那張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
“都多少年了啊！”他歎,顫顫巍巍地扭起盆裡的水擦了把臉：“確實老了。”
剛過花甲之年,要說年邁還真談不上，白日裡陳楊可還是朝廷上那個健步如飛頗得新皇寵愛的老丞相。
可方才夢裡的場景讓他心生感慨,頭回承認了自己確實不再年輕的事實。
冷水敷上臉，終於讓心裡不知從何而起的焦躁感減輕了幾分。
明明夢裡他看到的是年少時跟在老師身後遊曆於雲西國的場景。
多少年沒有夢到過年輕時的倪佚，陳楊自己也記不清。
可每回夢到這樣場景時總是溫暖的。哪會像今夜一般，夢裡明明是暖陽，卻隻感覺到寒意加身。
“老師……您可是有話要與我說？”陳楊輕聲呢喃。
冷水讓他清醒，混亂的腦中也終於得以正常思考。
隨意將帕子往盆裡一丟，陳楊又赤腳坐回了床沿,腦中開始回想起夢裡的場景。
夢中除了倪佚……還有倪成傑。
他們二人隨著老師在寬闊草原上馳騁，本是快事一件。
可倪成傑卻突然提出有公務在身,隻能先行離開,說完就策馬離開了。
陳楊還記得夢裡倪佚的表情，他淺笑著,朝倪成傑招了招手讓他回來。
“公務就由陳楊師兄幫你，你到這裡來陪陪為父。”
這是倪佚當時說的話,而後倪成傑策馬奔回，帶起的寒意猛然讓他驚醒。
“倪成傑……成傑。”
倪成傑從陳楊口中被輕輕念出，本是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可這回卻讓他心裡咯噔一下，慌得從腳踏上站了起來。
“來人！更衣！”
夜空中繁星點點已經後半夜，丞相府裡守夜的眾人卻因這句吼聲，頓時忙亂了起來。
忙亂中，住得稍遠的兩位老爺也被驚醒，頂著頭散發趕來時，正好遇到披著外裳就要往外走的陳楊、
長子陳琉南自懂事以來，還從未見過父親如此不修邊幅的模樣。
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
“父親？可是倪府出了何事？”
“我夢到你成傑叔了，我不放心去看看。”陳楊答，果然是因為倪府之事。
比陳琉南小了好幾歲的二弟顯然不理解父親做了個夢就要往外跑的行徑。
剛想上前勸阻，就見大哥的臉色也跟著一變，步子竟然轉向跟著陳楊往外走去。
父子倆衣衫不整地疾步走遠，隻留下一頭霧水的陳琉西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從小跟在陳琉南身旁與他一同長大的老管家幽幽歎了口氣。
倪府幾位老爺對老太爺和大老爺來說可不是一般人……
人影漸漸走遠，最後消失在轉角的連廊邊。
***
馬車在安靜的街道狂奔，木製軲轆的動靜在此時顯得尤其大。
陳琉南低聲安慰著陳楊，同時也是讓自己心安。
“就是您的一場夢，陳楊叔一定沒事的。”
“希望如此!”陳楊沉聲道，麵上的冷峻神色卻絲毫沒有減輕，他焦躁地望著窗外，又高聲催促道：“再快些！”
馬車加快速度，顛簸得車內兩人連坐都坐不穩。
終於在天剛蒙蒙亮時，疑惑滿滿的倪府眾人迎來了臉色鐵青的陳楊父子。
“不用帶路！我知道該怎麼走。”
揮開來帶路的下人，陳楊一路小跑著朝[流攜院]跑去。
沒想到剛到院子內，就見主屋內燭火還亮著，臥房內似是有人在說話。
“去把陳楊師兄請來吧！”
“好！”蒼老的女聲緩緩答著，她話音還未落，門已經被敲響。
“成傑！我是你陳楊師兄。”
嘎吱--
門很快被打開，倪成傑的夫人柳氏滿臉淚水，聲音嘶啞地喊了句：“師兄！”
心裡不好的預感成為現實，頓時讓陳楊如墜冰窟，勉強伸手扶住門框才堪堪站穩。
去年倪成泛離開時，他和倪成傑兄弟互相攙扶。
年初成雲病逝時，他身邊還有倪成傑。
可這回……他身邊再沒一人。
老師留在身邊的最後一個兄弟難道就要離開他了嗎？
“成傑！”
喉中湧上的苦澀讓人難以下咽，陳楊踉蹌著往前走去，果然看到床榻上滿臉灰白的倪成傑。
“師兄！”倪成傑艱難地出聲。
“你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為何？為何……”
話好像被堵在了喉嚨裡，陳楊再也說不下去，隻使勁地擦著眼睛想看清倪成傑的臉。
“爹和大哥還有四弟來接我了。”倪成傑輕聲說。
說這話時他臉上神情輕鬆，恰如他在倪成泛和倪成雲臉上看到的那樣如一模一樣。
他們沒有丁點害怕；沒有絲毫遺憾。好似還很向往另一個世界的團聚。
“你們果然才是一家人，離開都沒人來叫我！”陳楊苦澀道。
“師兄！可還記得我們在安江縣的日子？”倪成傑突然輕笑。
“記得！”陳楊緊緊咬著牙關，這句話像是從喉嚨擠出來般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