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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鴞鴞還算是一隻很溫柔的貓頭鷹了,差點氣死,還隻用翅膀撲閃著打陸小鳳大耳刮子,絲毫沒有動用自己的利爪。
畢竟,貓頭鷹之所以被稱作猛禽,與那兩隻強勁有力的爪爪還是有關係的。
最後事情以陸小鳳拿著逗貓棒陪雪鴞鴞玩了一個時辰而告終……
整整兩個小時啊!
陸小鳳心累。
雪鴞鴞眯著眼笑得很開心,還用自己圓圓的胖腦袋親昵地蹭了蹭陸小鳳的手,陸小鳳又開始手賤,沒忍住,一個黑虎掏心,又戳了它的心窩子。
白色圓臉胖雞的三層毛胸脯就又被戳出一個洞。
雪鴞鴞:OVO
雪鴞鴞:—V—
陸小鳳的熱情又重新回來了:“寶貝真可愛,摸摸~”
溫玉不滿:“不許誘拐我的雪鴞鴞!”
陸小鳳故意歎了一口氣,攤開雙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雪鴞鴞喜歡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
溫玉勃然大怒:“你還想不想要你的胡子了!”
陸小鳳趕緊投降。
溫玉小姐倨傲地哼了一聲,命令道:“雪鴞鴞,我們走!”
轉身就回屋了。
雪鴞鴞依依不舍地看了陸小鳳一眼,飛到了溫玉的肩膀上停下來。
溫玉肩膀一沉。
……它怎麼又胖了,簡直比橘貓還胖得快。
不過嘛……還算是很乖巧。
溫玉摸了摸它的胸。
雪鴞鴞置若罔聞,把頭扭過270度,繼續用它燈泡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盯著陸小鳳。
溫玉:“…………”
溫玉悻悻地縮回了手。
陸小鳳從後麵趕上來。
溫玉麵無表情地說:“治愈眼睛的魔藥,應該已經熬製好了。”
一回來就趕上這麼個大新聞的陸小鳳:“啊?!”
溫玉不理會他,進了屋子。
操作台上,坩堝之中,升起嫋嫋細煙,一種淡淡的,屬於蒲公英乾草的味道散發出來,有一種雨後空靈清新之味。
而坩堝裡的液體如銀鏡一般,能清晰地倒映出人影,這種顏色看上去倒是與水銀十分相似,倒是容易讓人心生畏懼……不過,既然中國古人認為汞是一種可以煉丹的奇藥,想必見了這個也並不會害怕。
溫玉變戲法似得從懷中掏出一朵黃色的小雛菊來。
雛菊落入藥水之中,咕嘟咕嘟冒著泡下沉,銀鏡似得液體表麵泛起淡淡的漣漪,十分美麗。
溫玉十分滿意,道:“不錯,就是這個了,接下來要找一隻眼睛有問題的動物來試一試……隻不過我的魔藥製作水平實在一般,這藥水還屬於比較初級的配方,隻有眼球尚在者才能治愈,假如眼球也被挖去了,那就沒轍了,陸小鳳,你去找動物的時候可要記住,找的是眼睛還在的!”
她絮絮叨叨地囑咐,結果一看陸小鳳,他盯著那坩堝裡水銀一般的液體,神色似乎有些發怔。
雖然已無數次見過溫玉所施展的神通,但這一刻,他竟還是有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覺。
陸小鳳愣愣地盯著魔藥看了半晌,才道:“這就是……可以讓花滿樓複明的神藥?”
溫玉道:“正是如此。”
陸小鳳伸出一根手指來,似乎想要碰一碰那坩堝,但還沒碰到,他又是驟然一縮手,失笑道:“我簡直是魔怔了。”
溫玉道:“你告訴花滿樓了麼?”
陸小鳳搖頭:“自然沒有,我走之前,咱們不還隻是在商量麼?東西未成,不好告訴他的。”
溫玉道:“真巧,我也沒說。”
陸小鳳忍不住笑了。
這英俊的青年男子,一雙眼睛如夜空中的明星一樣的明亮,他勾起唇角,臉上出現了兩個小小的酒窩,倒是讓他身上少了幾分成熟的氣度,多了幾分孩子一樣的神氣。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道:“所以說,我們可以……”
溫玉眨眨眼睛,道:“我們可以……”
陸小鳳大聲道:“給他個驚喜?!”
溫玉故作嚴肅地咳嗽了一聲,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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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水製作好後,為了保證藥效,先從街上逮了一隻瞎了一隻眼的野貓,確認有效後,溫玉才邀請了花滿樓來家中做客。
這一天對於花滿樓來說,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
和許多江湖人一樣,他的生活之中,經常會有一些驚險而刺激的事情發生。
但更多的時候,他會隻想一個普通人一樣,在街上溜達溜達,在茶館裡聽聽說書、在棋館裡聽人家下棋……
是的,就是聽人家下棋。
花滿樓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聽覺卻是極其敏銳的。
他能根據人的腳步聲,來認出不同的人。就算是踏雪無痕的輕功高手,隻要落在他十米開外的距離,他也能捕捉到那些極其細微的響聲。
所以,坐在棋館之中,他甚至能從落子的輕重遠近,來判斷出這下棋之人,把棋子落在了哪一處。
這聽起來實在是個不得了的技能,恐怕就連那神秘莫測的“天機老人”,也絕做不到這一點。
但沒有人知道,花滿樓為了能聽懂旁人下棋,花費了多大的功夫。
他並不是先天就瞎的,而是在七歲的那一年,被人用火熏瞎了眼睛的。
他自有聰慧過人、對琴棋書畫都很有興趣,四歲開蒙,七歲之時,他就已能打敗他的老師了。
這位老師曾為許多世家公子教授圍棋,見過的聰明孩子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但唯獨對花滿樓讚不絕口,稱他為天才。
小花滿樓自然也很高興。
但後來,他的眼睛就瞎了。
他的眼睛被弄瞎之後,他父親心疼得要命、也恨得要命,發誓要將殘害兒子的凶手找出,可一連搜尋數月,都杳無音信,花父心如刀割,看見自己小兒子原本有神的眼睛已徹底失去焦距時,終於忍不住,抱住花滿樓嚎啕大哭。
花滿樓卻很懂事、也很堅強。
七歲的花滿樓告訴父親:“老天爺賜予人五感,我隻失了一感,卻仍有四感在,我若鎮日傷心我失去了眼睛,豈非辜負了我的耳朵?辜負了我的鼻子?辜負了我的嘴巴和我的皮膚?”
他堅強地說:“父親莫要傷心,樓兒絕不辜負父母之恩,也絕不辜負老天爺賜予我的其他賞賜。”
自此之後,花滿樓開始練習“聽棋”。
最開始是聽不同的棋盤與不同材質的棋子接觸的聲音,熟悉之後,開始練習不同距離之下聽到聲音的大小,一個棋童會在落子之後,大聲的報出棋子的位置用以輔助練習,再後來,就不用再勞煩棋童了。
棋盤橫縱交加,一個落子位與另一個落子位之間間隔很近,想要靠這種細微的聲音差距來判斷,簡直是天方夜譚、匪夷所思。
但花滿樓竟真的做到了!
這個過程,他花了整整七年。
可以說,他的這極其敏銳的耳力,也正是在聽棋的過程中訓練出來的。
今天,他也還是去聽棋。
棋館就開在距離百花樓不遠的地方,花滿樓一身白衣,頭戴玉冠、腰係玉帶、手中還輕輕搖著一柄玉骨折扇,吃罷午飯之後,他就一腳踏出了百花樓的大門、慢慢悠悠地朝著棋館去了。
棋館不像茶館、飯館一般嘈雜,因為大家都很明白觀棋不語的道理。
花滿樓很喜歡這棋館兒中的氛圍。
但是今天吧……這個棋……
……下棋的很明顯是兩個臭棋簍子,正在菜雞互啄,啄得還有來有回,戰況甚是激烈。
花滿樓:“…………”
花滿樓聽得如坐針氈,最後還是悄悄溜了。
屋外陽光正好,街上人聲鼎沸。
前幾日,他的好朋友陸小鳳回來了,今天,溫玉要邀請他去她的那個神秘小院兒裡做客。
每一次去溫玉姑娘的家裡時,花滿樓都忍不住會想:她的院子裡一定很美。
那種淡淡的、清新的青草香氣,令人身心舒暢,奇異的動物們在她的家中跑來跑去,衝過來衝過去的玩樂,花滿樓擼過溫玉的貓……哇,那個長毛,真的好柔軟,簡直像是天上的雲朵一樣,還能摸到軟乎乎的肚皮。
據說溫玉的家裡還有一種用於照明的火焰,沒有溫度,會咬人,會在空中飛來飛去。
這就讓花滿樓很好奇了。
像是貓貓狗狗、花園草叢,在七歲之前,他還是親眼見過的,並不算難以想象,可是這種奇異如夢幻般的場景,若是能親自看看,那一定是一種非常的體驗!
花滿樓忍不住失笑,自己搖了搖頭。
現在時間還早,他準備再在街上逛一會兒。
這貴氣逼人、溫潤如玉的白衣公子就一隻手搖著折扇,一隻手負在身後,慢慢悠悠地逛。
走過一家鋪子時,他的鼻子嗅了嗅。
哎呀,桂花米糕。
剛出鍋,軟軟乎乎,兩層米糕之中夾著一層金黃色的糖桂花醬,米香混雜著桂花香,十分誘人。
桂花是一種香氣十分具有攻擊性的植物,在種植丹桂的地方,隻要一經過丹桂樹,就能聞到濃烈到讓人恨不得打噴嚏的香氣。
但是,在地上鋪上一塊乾淨的布,讓桂花落雨一樣的落下,洗淨、與蜂蜜同醃之後,用的時候小小的弄出一點兒來,那種濃鬱的香氣就會被甜蜜與適度的香氣所取代,與包容的米糕結合在一起,喜人而可愛。
花滿樓想起溫玉喜歡吃,於是就買了一盒。繼續逛,又逛到了賣鹵味的店。
鹵味,溫玉也喜歡吃——而且陸小鳳也喜歡的。
於是他又買了一包。
再接下來是一個賣花的小姑娘。
花滿樓的鼻子嗅了嗅,什麼花香也沒聞見,便微笑開口道:“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