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穆揚的動作太慢,他是把石榴一粒粒推進費霓嘴裡的。
費霓搶過石榴,“你太慢了,還是我來吧。”
方穆揚把石榴遞給費霓,費霓捧著石榴自己吃一些又往方穆揚嘴裡送。透過落地窗看月亮,月亮掩在桃樹裡。
“咱們出去看吧。”
“在裡麵看不行嗎?”
“那不一樣。”費霓因為已經有五六分醉,連穿鞋都忘了,赤著腳捧著石榴就出去看月亮。方穆揚跟她一起出來。
費霓站在月光下抬頭看月亮,嘴裡也沒忘了吃石榴,她自己吃不夠,還要踮著腳往方穆揚嘴裡送。
方穆揚的嘴去找費霓的嘴,不知是月亮不夠亮還是怎樣,一直找不到,隻在她的嘴角碰碰,費霓被弄癢了,隻好踮起腳扶住方穆揚的肩膀,幫他把嘴對準,她的手裡仍拿著半個吃剩的石榴。慢慢她的兩隻手從她的肩膀滑到方穆揚的脖子後麵,還有半個石榴沒吃呢。
費霓被迫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方穆揚去親她鎖骨上的痣,院外的聲音格外清晰。過八月節,鄰居在院裡賞月。
她聽見有孩子說:“我不吃自來紅,我要吃翻毛月餅。”
費霓仰頭不僅看到了月亮,還看到了一雙貓眼睛,那雙眼睛在夜裡比月亮更亮。那隻貓趴在落地窗前的桃樹上,一直喵喵地叫,調子起得很高,尾音拖得很長。
費霓咬著牙,避免有不合時宜的聲音流出來,“去裡麵吧。”
“可你不是喜歡在外麵看月亮麼?我現在也更喜歡在外麵看。”
那隻貓噌地從樹上下來,爬到費霓腳邊,去玩兒費霓不小心落到地上的石榴。
費霓沒穿鞋,貓的爪子去蹭她的腳趾,撓一撓,又搔一搔自己的後腦勺,間或再表現一下自己的音樂才能。
費霓腳趾收緊,可貓仍然不管不顧地時不時蹭一下。
“去裡麵吧。”她的聲音裡有些哀求的意味。
“去裡麵我就控製不住自己了。你同意嗎?”
費霓沒表示,方穆揚於是也沒有進去的意思。
直到費霓嗯了一聲,方穆揚才把她抱進了畫室。
費霓的雙手撐在落地窗前,仍然能看見那雙貓眼,連月亮都忽略了。費霓閉上眼睛,也不去看月亮。
她在畫室裡也能聽見外麵的聲音。小孩子在找貓,聲音很大,生怕胡同裡的人聽不見。
費霓猜來她家的貓便是了。
可這貓並不離開,爬到了樹上,仍盯著裡麵看,時不時地叫一聲,調子不再像剛才起得那麼高,可更讓人心亂。
費霓勻出一隻手去拉窗簾,把畫室和外麵徹底地隔開。
整個畫室的光源隻剩下天窗透進來的月光。
費霓即使醉了,也下意識地咬著牙齒,方穆揚把他的手指遞過來讓費霓咬著。
費霓大概是舍不得,牙齒也咬得不那麼緊,聲音流出來,碎得不成調子。
外麵的貓受到主人的召喚,一躍而下,爬出了費霓的房子,見到小主人,它打了個滾兒,露出鬆鬆軟軟的肚子,主人把它撈到懷裡,它又開始喵喵地叫,這次叫聲裡很有些撒嬌的意味。
十六早上,方穆揚讓費霓看他畫的畫,是一輪月亮。天窗裡的月亮。
像三流攝影師拍的,鏡頭一直晃,看不真切。並不符合團圓的美好寓意。
可這月亮正是費霓看到的那一個,現在看了,還能感到那種暈眩感,喝醉了控製不住身體平衡的人,看到的月亮大概就是這樣的。
“你覺得這個送給姐姐當結婚禮物怎麼樣?”
費霓冷下臉,“不好。”
“你是說這畫不好麼?”
“還是送個彆的吧。”
“那要不把我給你買的筆送給他們?”
“一隻合適嗎?”
“我還給我自己買了一隻,隻能一塊送了。”
費霓知道方穆揚是不會給他自己買筆的,所以這禮物早就準備好了。送畫隻是一個幌子。
那幅月亮裝裱完成後最終掛到了費霓的臥室,她不得不每天睡前都感受那種暈眩感。
老方本想著去會會親家,還沒成行,就被落實了工作,不過是個虛職,每天不必坐班。單位給他的汽車他也不用,偶爾去單位開會,也是坐公共汽車去。
家裡又變得熱鬨起來,老方以前嫌太寂寞,現在又嫌吵得慌,總歸不如他意。客廳掛著逆子的畫,來人看了不免稱讚幾句,老方替逆子謙虛,不過隨便塗鴉而已。又有人問及方穆揚的工作,老方坦誠說在飯店當服務員,他並不避諱此事,逆子的工作比較能體現他的大公無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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