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靜等著瞿樺來問,然而瞿樺一個字都沒問。
瞿樺的口袋裡裝著新房的鑰匙,單位分了房子,提前交了房。和鑰匙一起準備給穆靜的還有他的存款,這筆錢足夠把空房子裝修得勉強像樣。
然而鑰匙和存款,瞿樺都沒有給穆靜。
穆靜想要在正式通知瞿樺自己訪學之前,和瞿樺積累些感情以便能抵禦離彆,現在她也不知道這感情積累得夠不夠。
兩人走在路上,湛藍的夜裡,隻有幾顆星星。
穆靜去拉瞿樺的手,因對方的不配合,穆靜的手隻好又放在口袋裡。
瞿樺摸出煙盒,抽出一顆煙點燃,煙霧彌漫了他的半張臉,穆靜怎麼也看不真切。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在她麵前抽煙了。穆靜想要咳嗽,但她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咳嗽聲泄出來。她抬頭看這夜色。
“你會等我回來的吧。”不是“你會等我嗎?”表麵上是探詢的語氣,實際上是一個肯定句。
“我厭煩等待。”他不禁苦笑,他到底做了什麼,讓穆靜竟然認為他是一個有耐心等待的人,一次不夠,還要一次又一次。
他又問她:“方穆靜,你把我當什麼?”這句問話裡甚至沒有怨恨,太平淡了,簡直聽不出感情。他可以接受她在困境的時候把他當成一個跳板,可他不願現在給她當一個背景板。
“你是我的丈夫。”
“這個隨時可以不是。你不必有什麼道德壓力,是我向你求的婚。”是他向她求的婚,她需要他,但她並沒有求著他娶她,就算她曾利用他,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他完全能夠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可我要一直是。”穆靜掐斷瞿樺嘴裡的煙,踮起腳去吻他的嘴。瞿樺仿佛又看到了方穆靜當年那個目中無人的傲慢樣子。
疏朗的夜空,有蟬鳴,隔著很遠路上有人,還有治安巡邏隊在巡邏,搞不正當關係的男女流氓是重點巡查對象,穆靜這樣的所作所為即使是夫妻也是要被拉去教育的。可穆靜眼裡看不見彆人,她捧著瞿樺的臉在他嘴唇上舔了舔,試圖去撬開他的牙齒,她抱住他,去感受他的體溫。
瞿樺扳正穆靜的肩膀,努力和她保持一個距離,“你就這麼想要嗎?”
穆靜用一種很挑釁的眼神看瞿樺,“難道你不想嗎?”
瞿樺看著眼前人既陌生又熟悉,他第一眼在月刊上看見這個人的眼神就覺得不喜。穆靜的手伸到瞿樺的口袋裡,強心把她的手指插在他的手指裡。
他們到了瞿樺新分的房子,房子是新的,還沒裝修,仍是水泥牆,瞿樺並沒告訴穆靜這是他的房子,他把穆靜按在門上,去扯她的半裙,穆靜回過頭來吻他的嘴,瞿樺把她的嘴給咬疼了。
兩個人貼得很緊,穆靜說回家行嗎,她不想在這裡。這裡沒有計生用品可用,她不能懷孕。
後一句穆靜沒說出來,瞿樺卻知道她的想法,想起她之前騙他的話,他說她隻想和他生活在一起,不想有孩子。
他不是那種人,把穆靜在困境中敷衍他的話現在拿來羞辱她,他放開了她,“穿好衣服,我送你回去。”
他背過身,又點了一支煙,他從身上摸出一個存折,也沒有裝修的必要了,他把存折遞給她,讓她換點兒美元拿去用。夫妻一場,他也隻能給她這麼多了。
穆靜看著他的存折說:“你自己留著用吧。”
“換成美元沒多少,我每月也有工資。“他本想讓她保重,但又覺得她一定會照顧好自己,這句廢話也不必說。
穆靜的眼神裡掩不住的期待,“你會等我回來的吧。”
“我想過一種正常的婚姻生活。”她過得不好的時候,他可以去遷就她,但現在她的困境早就過去了,他厭煩在婚姻裡當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瞿樺給她係好扣子,這過程裡他始終和她保持著距離。
自他知道她要出國訪學後,兩人就好像被什麼給隔開了。
“如果你因為工作出國,我也會等你的。我會一直等著你。”
“我知道,就算你和我三五年不見麵,你也覺得可以接受。如果你的同事不和我說,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離開那一天?”他們和之前不一樣了,現在她至少應該猶豫,如果她讓他幫忙選擇留下來還是出國,他甚至會幫她選擇後者。可她並沒給他這個機會。她隻會做決定然後再通知他。
她可以忍受,她沒什麼不能忍受的,她的心早就硬的跟石頭一樣了,好像沒什麼可以觸動她,即使他不跟她結婚,日子再苦些,她也可以堅持到今天,她從來沒有想過死,一次都沒想過。可有了他,終究是不一樣的。穆靜反芻著這句話,哪一天?她想等他離不開她那一天再告訴他,那一天,他即使恨她怨她也會等她。那一天,她其實也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瞿樺給穆靜開門,請她出去,他送她回家。穆靜又關上門,從背後抱住他,再次跟他確認:“你會等我的吧。”
她堅持不肯使用問句,就連請求他的語氣也是驕傲的,甚至帶著某種詛咒:“彆人能給你的我以後都能給你,彆人不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你永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她比瞿樺的力氣小得多,此時箍他卻箍得很用力,堅決不讓他走,一遍一遍地跟他確認:“你會等我的吧。”
穆靜一遍一遍地問,卻一次都沒得到答案。穆靜閉上眼睛,任眼淚流下來,這眼淚滑到瞿樺的頸子,她抱他不像之前那樣緊了。她幾乎都要放棄了,瞿樺突然握住她的手,轉過臉吻她臉上的淚。
她沒再說“你會等我的吧。”
她知道他一定會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