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圍坐在酒精爐前吃麵,費霓給方穆揚夾了一片午餐肉,讓他多吃一點。費霓去過美院的食堂幾次,發現他們的食堂真是差勁。費霓跟方穆揚商量買房的事,費霓的小侄女出生後,嫂子千方百計分到了一間房,和費霓之前分的差不多,嫂子和公婆繼續住換來的兩居室,原先住在費霓房子的人就搬到了嫂子分的房子,費霓那間房就空了出來。費霓想著她畢業後肯定不會回製帽廠工作,現在也沒必要占著廠裡的房子,不如直接還回去,名正言順地買自己的房子。人口越來越多,能買賣的私產房卻是有限的,房子估計會越來越貴,倒不如現在買下,也省得付房租。自己的房子,方穆揚想怎麼折騰就這麼折騰,也不用擔心在牆上畫了畫,怎麼給人恢複。費霓把自己的想法說給方穆揚聽了,方穆揚說好。
他從來都是支持費霓買房的,房契上就寫費霓的名字。一家人,寫誰的名字都一樣。
費霓躺在畫室的毯子上,頭枕著方穆揚的胳膊,透過天窗看星星。她在方穆揚胳膊上掐了一把,上了大學,又有了自己的房子,快樂得簡直有些不真實。可方穆揚好像對疼痛無感似的,費霓問他疼不疼,他隻說不疼。費霓側過身子,在方穆揚臉上咬了一口,笑著問他:“疼不疼?”
“不疼。”
“那你咬我一下。”
方穆揚怕咬疼了費霓,第一下咬得很輕。
費霓讓他咬重一點,否則跟假的一樣。
可方穆揚這次偏偏不聽她的,每一下都咬得很輕,癢得費霓在毯子上打滾。
癢的感覺也是真實的,費霓捂著自己的嘴讓方穆揚離自己遠一點。然而於方穆揚這是不可能辦到的。
兩個人鬨了一會兒,費霓問他:“你不是要畫畫嗎?現在畫吧。”
方穆揚懷疑自己聽錯了,“真的?”
“假的!”
畫的過程中,費霓一直用書遮著自己的臉。她是真的在看書,她不禁佩服起美院要請的女模特,大大方方地被觀看是一件太難做到的事。反正她覺得難。好在有書,可以抵擋一下。
她把書移到眼睛下方,偷眼看方穆揚,發現他現在倒比跳舞的時候還要正經七分,好像不容褻玩的是他本人。
好不容易畫完了,費霓披上毯子去看,本來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此時卻不困了。畫裡的她下半張臉被書遮住,露出一雙眼睛羞澀裡帶著狡黠。穆揚抓起她的手,在嘴邊親了一下,費霓偏過臉不看他,“我太困了,要去睡覺了。”
“可我不想現在就睡。”
“我不管你。”
方穆揚一把將費霓拉到懷裡,“你不管我誰管我?”
買房子的事定了,可在買之前方穆揚又提出了新想法。他主張買一處離費霓學校更近的房子,平時回家方便,費霓以後工作了大概也在學校,他自己倒是很能將就,離近離遠一點無所謂。費霓對舊房子有了感情,並不同意換,前期裝修又花費了許多,而且這處房子雖然離著她遠,可離方穆揚近,在位置上也不是一無是處。錢由費霓掌管,買房的事也是費霓說了算。方穆揚的主張無效。
當然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就是舊的保留著,再買一處新的,可他們並沒有這份錢。方穆揚也就沒提。
又一年暑假,方穆揚在費霓學校附近發現有一處好房子要轉賣,各方麵都很好。隻是沒有錢買。恰巧方穆揚之前在外事賓館當服務員時認識的一個人很喜歡他用油畫的筆法畫中國畫,方穆揚當時送了他一幅畫,沒想到現在有了回聲,那人願意出機票錢請他帶些畫來紐約,他的妻子在紐約有一家畫廊。
方穆揚知道他此行去美,跟藝術的關係不大,主要是個商業行為。要想把畫賣出去還得遵守他們那一套規則,大多數的所謂個性不過是包裝出來的同質化的個性,那個圈子也有那個圈子的主流,逆流而動的後果就是賣不出去。就算跟畫廊簽了合同,他的畫能不能賣出去也兩說,更彆說賣出大價錢。他對錢倒沒有什麼太大執念,此行就算不賺也不虧,白得個機票錢,順便去看看姐姐還有多年隻在照片裡見過的舅舅。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希望舅舅能回來到姥姥的墓地上看看。如果能賺當然更好,把院子幫費霓買了。
費霓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胸無大誌,對海外揚名毫無執念,隻想給她賺個院子錢。她把這事看得很重要,打算把家裡僅剩的存款都給方穆揚換成美元,窮家富路,讓他在路上花。方穆揚堅決阻止了她這一行為,那點兒錢換成美元也沒多少,他花起來容易,費霓賺起來難。他說他自己去換。
費霓到機場去送方穆揚,臨行前,方穆揚又把一個信封交給了費霓。裡麵是費霓打算讓方穆揚換美元的錢。方穆揚對費霓說,彆人是盛情邀請他去,一定會好好的招待他,哪有讓他花錢的道理。他說這話其實他自己也不信的。
然而他說得很真,好像真是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