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歡再從服裝道具室裡走出來,是十幾分鐘之後的事情了。
他抿著嘴,耳朵尖緋紅,垂頭往休息室裡走過去。
有場務從對麵走過來:“常老師,你臉好紅,是不舒服嗎?”
常歡沒抬頭,隻含糊說:“我剛出去拿東西,走得急了點。”
常歡皮膚白,很容易上臉。
場務點了下頭,走過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常歡的背影。
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常歡有些不對,和她早上看到人時不大一樣。
但到底怎麼不一樣了,她又說不出來。
場務琢磨的太過專注,反應過來的時候,差點就撞上了前麵的男人。
男人雙唇繃直成一條線,顯然對她瞬間的過於靠近很反感。
場務連連道歉,男人眼睛半垂著,目不斜視繼續往前。他的氣場過於強,以至於場務完全不敢在心裡埋汰他的傲慢與不禮貌。
兩人擦肩而過時,場務鼻子動了下。
男人身上的味道莫名熟悉,仿佛她剛剛聞過一般。
她眼睛一亮,她知道常歡到底哪裡不對了。
是味道!
常歡身上,多了不屬於他的味道!
是那個男人的!
場務立刻捂住嘴,匆匆往前。
她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一下這個新得來的大八卦了!
·
薄文熠和陸風聊了會,順路去了鐘家的公司辦公大樓。
兩家最近合作了個新的項目,他偶爾會去那邊和鐘父見個麵。
準備要走的時候,鐘父邀請他參加晚上的新品發布會酒宴。
若是旁人邀約,薄文熠都會直接拒絕,但鐘父是他的大前輩,兩家又向來合作愉快。
他想起常歡說過今晚要回常家的事,便點頭應下了。
薄文熠去得比較晚,到的時候,鐘樂期正被一堆人圍在大廳中央。
見到薄文熠,鐘樂期立刻從人群中掙脫出來,像小鳥一樣飛奔過來:“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我!”
薄文熠:“……”
鐘樂期擦了下額上的汗:“你要再不來,我都想給你打電話了,那群人是瘋了麼,還是現在找對象真那麼難?”
薄文熠挑眉,沒接話。
他就像一個冰櫃,以他為中心往外擴散兩三米,基本不會有人主動靠近。
鐘樂期安然自得地和他並肩往前。出了大廳後,他摸出煙,給薄文熠遞了一根。
薄文熠沒有像往常那樣接過。
“???”
“不抽。”
“哦,那你等我抽完,我們一起回去。”鐘樂期知道薄文熠沒啥煙癮,便自己點了火,“一個人在這裡,我怕。”
薄文熠:“……”
鐘樂期彈了彈煙:“你是沒看到,從開始到現在,我被推銷了八個女的五個男的。這會兒要是看到我一個人在這,搞不好會來今晚的另外八個女的五個男的。”
薄文熠:“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個對象麼?一下子來十三個不挺好?”
鐘樂期:“……”他正欲反駁,隔著一條綠化帶的另一側,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家欣欣的腿怎麼樣了?”
“怎麼樣,就那樣唄,傷筋動骨的,怎麼都得百來天。”
“那婚約真的就算了?”
“你還記得我那個小兒子麼?他說他願意的。”
薄文熠眉頭皺了一下,不想在這聽人牆角,邁腿準備走。
鐘樂期拉了下他,說:“那個是常歡的媽常如佩,她們好像在說常歡的事。”
薄文熠邁開的長腿瞬間調轉方向,麵色如常地往兩人的方向走了些。
鐘樂期:“……”
“可你那個小兒子是領養的,他的心真會向著你?”
常如佩挽著高鬢,很有貴婦的派頭:“我有什麼辦法,欣欣就是不願意啊。”
站在她身旁的女人說:“薄家那邊怎麼說?薄文熠一直不明確表態,這門婚約到底作不作數啊?”
常如佩眉尖擰起。
上次常歡同意的時候,她說的模棱兩可,其實就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的。
自從丈夫過世後,她們孤兒寡母的,家中聲勢一下子下去了很多。
這也是為什麼她迫切希望女兒可以完成這門婚約。隻是常欣不爭氣,她便隻能把這個希望寄托到常歡身上了。
那天常歡回來說要搬薄文熠家裡去,轉眼十來天了。常歡一直沒給消息,也不說行不行,讓她心裡特彆沒底。
她現在隻期盼著,常歡之前的承諾是認真的:“作數不作數,不就是薄文熠一句話。隻要他對常歡感興趣,就算不作數,也作數了。”
“薄家那小子這些年身邊也沒什麼人,說不定就是喜歡男的。你家常歡著實長得好,說不定就討到薄文熠的歡心了。”
常如佩撇了撇嘴:“他自己也想抱著這個機會,鯉魚跳龍門。”
女人點了點頭:“確實,江城裡除了鐘家,也就薄家最上台麵了。常歡這小子平日裡看不出,原來心氣兒這麼高。”
常如佩冷哼了聲:“我們進去吧。”
直等到那兩人走遠,鐘樂期才扭頭去看薄文熠。
薄文熠麵無表情站在那,長睫半垂,在眼瞼處落下深深的陰影。
鐘樂期壓低聲音:“薄文熠,她們說的都是真的?”
薄常兩家有婚約他是很早就知道的,但薄文熠從不提這件事,他便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兩家長輩的玩笑話而已。
然後後來常歡就出現了。
男生眼神明亮,看向薄文熠的時候,像是閃著光一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一定特彆喜歡薄文熠。
“什麼真的?”
“常歡是真的為了自己,才來主動接近你的嗎?”
薄文熠眼珠動了一下,看過來,眸色又深又冷。
鐘樂期被這如寒霜似的眸光刮了一下,不由後退了一步:“誒,你彆生氣,這話你剛才也聽到了,是常如佩說的。”
薄文熠:“煙。”
鐘樂期立刻把整盒煙送了過去。
薄文熠取出一根,點了火,用力吸了一口。
他微仰起頭,緩緩將煙吐出,喉結在燈下輪廓清晰分明。
良久,他說:“我為什麼要生氣?”
·
薄文熠的書房內,常歡一手托腮,另一手不時敲擊兩下筆記本的鍵盤。
今天常如佩不在家,他陪常欣吃了晚飯後就回家了。
時間尚早,正好來收論文的尾了。
常歡對著電腦坐了會,怎麼都集中不了精神。
他覺得自己有時候真的是個反應很慢的人。
比如白天藏在窗簾裡的那個吻。
親完他還能鎮定地和薄文熠聊天,然後一臉平常的走出更衣室。
但是這會兒回想起來,甚至連耳根脖子都像是在發燒。
那天他雖然和薄文熠做了全套,但其實幾乎沒有親-吻。
男人好幾次湊上來,他借著去啃對方下巴鼻子的動作避開了。
這像是一個本能動作一樣。
常歡不知道彆的伴侶之間是怎麼樣的,但是他總覺得自己和薄文熠之間,不應該發生那樣的親-吻。
舌尖交疊,津液互換,纏綿的像是深愛的戀人一樣。
親-吻結束後,他睜開眼睛,入眼就看到打在男人筆挺鼻梁上的光斑。
那光隨著男人湊過來又親了親他唇瓣的動作晃動,就像是晃在他心尖上一樣。
讓他這顆心臟到現在都有些不安分。
薄文熠今天下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片場?
常歡想了會,下壓筆尖,在空白的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景恒”兩個字。
難不成,這討厭鬼是為了景恒才去的,畢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鐘樂期看景恒時,眼裡的愛意都快要滿出來了。
薄文熠一定也早就察覺了。
常歡的眉心不由慢慢鎖了起來。
雖然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薄文熠的情之所向,一度還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但是吧——
門從外被推開,一股濃鬱的煙草味飄散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