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沈恪之開了杯年輕時常喝的平價威士忌,芝華士的果香總是令他遙想那一段光影,哪怕站在城市的最中心,俯瞰來來往往如螻蟻,又如蜉蝣的人群,他自上而下的優越卻有一次破滅了。
沈攸寒回來了。
“爸爸,我這次暑假實踐學習到了很多東西。”
她知道,瞞天過海不大可能了。斂月媽媽早就接過那個電話了,可她想打個馬虎眼這事不了了之,就算了。
可一開口。
無論內容是什麼。
爸爸的臉隻會從冷若冰霜到令人窒息。
“我也發現了,你在那個女人那裡學習會了說謊。”
“那個女人”的口吻總讓沈攸寒覺得怪怪的。如果說,在沒見麵之前,她可以習以為常,可遇見以後,那個人就無法同一個指代來形容了。
或許斂月媽媽不夠好。
“其實斂月媽媽人很好,你不要說她壞話。”
“沈攸寒,這五年來,是我在照顧你,而不是那個女人,我不知道你被她什麼時候灌了**湯,”陰沉的臉從不吝嗇表現,“我都希望你清醒一點。”
“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她女兒,”沈攸寒第一次忤逆她父親的意思,仰著薄怒的小臉蛋,“她對一個陌生女孩都可以這麼好,要是知道我是她親生女兒,她肯定會……很愛很愛我的。”
“就算她這一刻表現得多愛你,那也隻是戴著大人的虛偽麵具。”
“你和我一樣,是她拋棄的。”
視線低落在半空中,沈恪之拉上墨綠色絲絨的窗簾。
整個世界失去了光影。
沈恪之背對著他女兒,儘管他總不想承認這一點,但事實恐怕就是殘酷到無以複加,“她之所以那麼做,就是為了錢。”
“彆說愛你,就算讓她回到我身邊,她都心甘情願。”
沈攸寒前所未有地堅定著,她搖了搖頭。
“爸爸,她不會要你的。”
小孩子說話太難周全,想到某個點憋著太難受,哪怕再聰明機智的小孩,也有完全不顧及男人顏麵的時候。
“你說什麼?”
“她現在有男朋友,那個男孩子雖然很平凡,不大聰明的樣子,但他對媽媽很好,他從來不會像爸爸一樣發脾氣。”
“你再說一遍。”
“斂月媽媽還在遊艇上說你不好相處。”
小孩的聲音越說越細微。
“沈攸寒!”
“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我就趁著假期偶爾去陪一陪她,你有我的監護權,我平時會很老實呆在家裡的。”
這平常不過的語氣。
像是商場是最有殺傷力的一把刀。
冷血而無情直接穿透那顆心。
又或者,許多年前,那顆心就不存在了。
沈恪之沒有懲罰一堆歪理頭頭是道的破小孩,而是“她男朋友”這些字眼,充塞了他的大腦,他無法思考。
當他自以為,她會卑微的祈求他的原諒——
她竟然有了新歡!
好一個移情彆戀,見異思遷的女人。
當那個女人穿著病房服還在撩人的畫麵又出現在眼前去,沈恪之終於忍無可忍,芝華士的不鏽鋼酒壺被他狂甩在透著光的大理石上。
情感再次淩駕於理智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