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回聊”掛斷電話的虞斂月麵容冷靜克製,認識到此番情形的嚴重性,腳底重新踩回在地麵上,腹部用力,雙肩抬起道,“我工廠那裡還有點小事,就不一起回去了。”
不怕被毒太陽曬死,但怕被男主打死。
這種低級的“勾引”手段,虞斂月心想,沈恪之不顧一屑,可她這不是昨天住院的後遺症唄,一腳踩空也是沒辦法的事。
話說工廠的事落入不止一個人耳中。
回湖光市路上。
虞斂月還收到陸莊周的連環奪命call,“又要破產了嗎?虞小姐?”
“是不是我對你的好心勸告,你一句也沒聽進去,”陸莊周玩世不恭的態度稍稍收斂,卻不自覺吐槽道,“沈恪之這人,表麵上衣冠楚楚,背地裡簡直不是個人。”
虞斂月:她不說話,總有人替她說話。
隨口“嗯”了聲。
好像也沒什麼罪惡感,唯一測不準的隻剩下南妍妍苦澀的笑臉,她該如何拉著小白花的雙手,親自告訴她“妍妍,你才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呢?
虞斂月多餘的思考很快被工廠的事打斷。
她接到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單。
雖然是來自於對方的同情,虞斂月還是忍不住神色好看許多,當時剛過來那會對陸莊周的各種嫌棄一瞬間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陸大少就是不同凡響啊。”
陸莊周白了她一眼,“以前你裝模作樣的,現在怎麼忽然接地氣了?”
他竟然不免有些心動,當然心動的原因不可能是女人性格的轉變,而是認真工作腳踏實地的女人長了張“禍水”一樣的臉,要不是他這次給她撐腰,還不知道她生活得跌到哪個低穀去呢。
陸莊周還有點沾沾自喜,在湖光一路對工人們手筆也極為大方,付了一個多月員工開銷的消暑飲料費,走的還是私帳。
虞斂月豎起了大拇指,她深知陸莊周這種人你越誇他他越起勁的本質,“陸大少大方慷慨,就是和那些無良資本家不一樣。”
陸莊周撓了撓頭皮,“也沒你說的那麼高尚。”
虞斂月剛把新的工期都安排好,防暑降溫工作也宣傳到位,把消息發在大廠群裡,被@了好幾下,依次是誇獎。
鴨蛋媽媽私下聯係她,讓她過去蹭個飯再走。
可要是吃了這頓飯,夜色也更幽深了。
要不要和異地的新婚丈夫聯係下,她就算硬著頭皮還是覺得“尷尬”。
陸莊周對這個外表破破爛爛裡麵乾淨整潔的工廠極為滿意,一下子又敲定了兩個單——這兩個單的數額大到虞斂月以為她完全沒必要和沈恪之那變態結婚了。
她自己還不如重新開始呢。
但她也知道,短期新建一個工廠也不現實,而新工廠不代表沈恪之就會以逸待勞,不管不顧。
沈恪之想毀了她,隻要伸出一隻小手指,輕鬆碾壓。
陸莊周:“你白天也在清河,晚上還回去嗎?”
“明天要開工了,”虞斂月一笑,滿是對客戶專業而標準的微笑,“我就不準備來回兩地跑了。”
“可我那另一單子的合約,需要和資方再談一談。”什麼資方,陸莊周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些什麼,分明就是自己親爹。
“能等我安排開工以後,我再回去嗎?”虞斂月不走,不是不想回清河去,而是她不知道這段婚姻關係該如何相處?
勉強抽一天空簽了字也不是不可以。
談笑間,虞斂月送走了陸莊周。
——
鬆開領帶。
回到家的沈恪之,對著手上的兩本結婚證,一高興全丟進了垃圾桶。
“爸爸。”
“怎麼了?”沈恪之沒有不耐煩,而是冷靜克製告訴沈攸寒她向往已久的事,“我和虞斂月結婚了。”
“結婚!?”
沈攸寒隻是想拿暑期實踐報告給她爸簽個字,結果他爸告訴她他和她親媽在一起了?沈攸寒想不通,那個口口聲聲說“你爸性格有問題”的親媽竟然會選擇複合?
大人世界都這麼複雜嗎?
雖然她需要斂月,但也用不著虞斂月這麼犧牲自我,把自己嫁給她親爸啊……
“你不高興?
沈攸寒極快搖頭,“我就是想和斂月要一起生活,太高興所以才……”
謊言一瞬間就編不下去了。
可她爸像是完全不能理會似的,很快幫她調轉方向,一手將她轉過來,指著門外的方向,“那你回房好好學習吧。”
“我允許你給她打電話。”
要是以往,她能夠再次聯係虞斂月一定激動壞了,可今天這事貓膩太大了,雖然他倆相愛過,但那不都是陳年往事了嗎?
斂月媽媽不是還有男朋友嗎?
她爸做什麼不好,非要上趕著做小三呢?
那個薑虯哥哥可真可憐。
可沈攸寒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畫麵,新開學的幼兒園裡再次迎來親子活動,陪同她出場的親媽是所有人裡最漂亮的。虞斂月原本就是自帶光環,這樣她就不用默默無聞地站在最後一排看彆人的比賽了。
沈攸寒慢慢想通了,這是每天都能見到虞斂月的最好辦法,雖然她爸不懂人性,不管彆人死活,但終歸把媽媽還給了她。
她立刻換了種氣勢,扭頭回去道,“爸爸,你先簽字。我還有彆的事要和你說。”
沈恪之皺了皺眉,“又怎麼了?”
沈攸寒神神叨叨,“你不能欺負虞斂月,強迫她嫁給你,不過既然嫁都嫁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們也要讓斂月留下來。你要是再離一次婚,會被很多人嘲笑的。”
沈恪之納悶,“怎麼轉變得這麼快?”
沈攸寒固執地避而不談,而是告訴她爸接下來更重要的事,“你是搞定了媽媽,但外公外婆的祝福也很重要。”
沈恪之抿了一口水。
目光掠過外麵法國梧桐,“如你所願。”
“爸爸,那是不是以後虞斂月都可以陪著我了?”
“你並沒有放棄她的工作,所以,你們相處的時間仍然是有限的。”沈恪之也曾這樣告訴過自己。
“那我就黏上她,”沈攸寒的眼底有光,“爸爸你總不會又怪我吧?”
“隨你。”
“那我可不可以辦一個party,我總要告訴我的小夥伴我找回媽媽了……”沈攸寒刷過手機黃頁,“我這裡有上次芸芸開生日party的主持人姐姐的電話,爸爸你不反對的話,我就去準備啦。”
沈攸寒說得極快,眉飛色舞地規劃著未來。
沈恪之驚奇發覺,女兒思慮周全,不僅是見家長的事,就連如何介紹給朋友,也都做足了準備。
相比之下,他反而顯得比較衝動。
“可以。”
向來不算親近的女兒沈攸寒就站在書房原地,“喂,斂月?”
虞斂月在鴨蛋家剛吃了一口燜飯,匆匆起身,“我去接個電話。”
“你怎麼會有我的號碼?”
沈攸寒興高采烈,“這個斂月你就不用管啦,我的意思是今晚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沈恪之想把女兒推出去,不想讓虞斂月誤會自己半天不見有多想她。可沈攸寒很有定力,站著就是不動。
虞斂月壓死了聲音,“我的小工廠明天要開工呢。”
不想回,不敢回,也不能回。
“我讓爸爸去替你工作,他是個工作狂人哦,我覺得他一個人可以把所有工作都包攬了,”沈攸寒伸直了手臂,舉著她的新款手機,踮起腳尖試圖靠近沈恪之的耳邊,她激動張揚道,“爸爸你說對不對?”
緊接著,虞斂月聽見了哐啷當的清脆關門聲。
歸根到底,這還是小孩想得太天真了。
虞斂月不由安撫道,“其實爸爸媽媽的關係也是很好的。”
也至少算是契約精神吧,總不能得了好處,還把婚姻最慘淡的一麵袒露給年幼無知的孩子看吧。
雖然沈攸寒未來可能會做一些傷害她的事,但這並不妨礙她作為一個六歲小孩的內心稚嫩的世界。
“斂月,你用不著故意說這種話吧,我就沒看到過爸爸和誰的關係有好過。所以,沒關係啦。”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沈攸寒忽然發覺,斂月竟然以“媽媽”自稱了,很快,興奮的波浪卷過她的大陸,她完全忘記了親爸甩門的動作了。
放下手機的那一刻,沈攸寒衝出門外。
管家歐爺爺問她,“丫頭一直傻笑什麼?”
沈攸寒狡黠一笑,“這是秘密。”
說完,沈攸寒在幼兒園同學群裡發了party邀請,雖然怪不好意思的,但她想自己也算是變相地為虞斂月撐了撐腰吧。
“沈攸寒,你爸爸要娶後媽了嗎?”
“攸寒,我聽法製台說有了後媽就等於有了後爸,要是你爸爸也變壞了,你該怎麼辦呢。”
後麵老扣鼻屎的男孩踴躍發言道,“我家裡特彆大,你要是被繼母欺負了,可以嫁給我住到我家裡來。”
沈攸寒心想,才不要呢,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嫁的。
群裡一條語音接著一條穿過來。
她有些扛不住了,隱藏的小秘密終於見了光,“我爸爸複合的阿姨就是我的親媽。”
“啊?”
這一群明顯智商就不算高的人怎麼可能會理解呢,沈攸寒好說歹說,乾脆換了種最通俗淺顯的說法,“就好比是白雪公主她那後媽最後結果是她親媽這個意思啦!”
“啊,給吃毒蘋果的繼母是不可能變好人的!”
“怎麼後媽就能變親媽呢?”
“不明白,我問小度和小愛同學了,他們也沒有答案,等我媽媽回來我就問我媽媽。”
“沈攸寒,你太小了,很多事你不懂的,你爸爸肯定是騙你的,後媽總不可能和親媽一樣好的!”
越說越繞了,這些針對虞斂月的話就沒有一句中聽的,沈攸寒乾脆關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