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半,柳薇將做好的一百五十人份的飯菜搬上三輪車鬥,朝著附近正在搞建設的城郊出發了。
柳薇租房這裡離城郊不遠,那邊這兩年一直在搞開發,才坐落了幾家電子廠、服裝廠等,進出的工人多,旁邊不遠處還在修新的職高學校,一片熱火朝天。
柳薇花了差不多一小時才抵達那一片。再有半小時,這些工廠、職高工地的工人,就到下班吃飯的時間了。
柳薇從車鬥裡拿出定做的遮陽傘,剛撐開,一群騎著電瓶車帶著頭盔,一看就是樸實勞動人民的中年大姐們從她旁邊慢悠悠經過。
中間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大姐嗅了嗅鼻子,放慢車速慢慢停下,衝柳薇問道:“大妹子,你這賣啥的,咋恁香呢?”
為了不讓飯菜降溫,柳薇在菜盆周圍裹了棉絮,雖然也有味道飄出,但並不明顯。
這樣都能聞到味道,柳薇佩服地看一眼這位大姐,笑道:“大姐,我賣的新鮮飯菜,剛做好從家裡帶過來的。你們這是下工去吃午飯了嗎,要不要嘗嘗我的?”
跟她同行的人也慢慢停下了車,大姐就問道:“是準備去吃午飯了,那你這飯菜咋賣的,貴不貴啊?”
柳薇把棉絮揭開,再把底下的菜盆蓋子拿開兩個,“我這有兩素兩半葷,論勺賣,素菜一勺兩塊,半葷的三塊。”
大姐一聽就蹙眉,“這麼貴啊,一勺素的就要兩塊。”
她身邊的朋友一臉看柳薇奸商的表情,“就是,咱們去吃麵,恁大一碗,也才四塊錢!”
說著,旁邊人就催那位大姐,說還是去吃麵劃算。
柳薇也不介意自己被嫌棄,她再把一個高高的湯桶揭開,一股香味冒出來。裡麵裝的不是湯,而是帶著油光的燜飯。
柳薇道:“大姐,你如果嫌菜不劃算的話,也可以買燜飯吃啊。豇豆燜飯吃過麼,用油炒的,兩塊五一勺,有免費的泡菜提供,還有免費的米湯喝。”
柳薇那勺子雖說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一勺飯也有一個小碗的分量。燜飯有菜有油還有鹽分,像大姐這樣乾體力活的,中午一頓兩勺燜飯也足夠了。
柳薇把燜飯一亮,大姐嗅著傳過來的香味,支電瓶車的腳就舍不得再動了。
“要不咱就在這吃吧。”大姐頗為意動地看向自己的夥伴們,“咱一人一勺燜飯,再一勺素菜,也就比咱平時多吃了五毛,咱平時吃的那白水麵可沒有大妹子這裡的有油水。”
單說一勺素菜兩塊錢,這些人自然覺得貴,但若說一頓油水充足的飯隻比往常貴五毛,那就好接受得多了。
這位大姐一提,當下就有好幾個人表示同意,“那就在這吃吧,咱下午還要在這邊拔草,大熱天兒的也懶得跑了,還能給車子省省電。”
於是這一說,其他人也都表示同意了,把車往邊上一停,就圍攏在柳薇的車邊。
柳薇把其他菜盆的蓋子揭開,拿出一次性飯盒,“我這沒有準備桌凳,要委屈幾位大姐自己找地方吃飯了。”
頭發花白的大姐表示不礙事,她這裡不就有遮陽傘,等會兒站在這邊吃了就是。
在柳薇給她們打飯時,柳薇聽到這位大姐問旁邊唯一一個沒過來的大姐,“老楊,你不過來買點兒?”
老楊搖搖頭,“不了,俺有饅頭哩,吃得飽。”
大姐聽了,搖搖頭,“那咱也不能這麼苛待自己。”
隻是終歸沒有再說什麼。
柳薇掃了老楊一眼,等大姐們躲在遮陽傘底下站著吃飯時,柳薇用一次性的醬料杯盛了一點泡菜給老楊送過去。
老楊看到遞到麵前的小杯子,愣了下。
柳薇道:“姐,拿著吧,冷饅頭不好咽,吃點帶味道的好些。”
“不不,不用。”老楊有點無措地擺手,“咱也沒買你的東西,哪能白拿……”
柳薇塞到她手裡,“一點泡菜,不值啥錢,我準備得多,等會兒客人吃不完剩著也很快變味了。”
老楊捏著手裡的泡菜杯子,想了想還是道:“那……要不你給我來一勺素菜吧。”
“可彆。”柳薇笑說,“等你哪天真的想吃了,再來照顧我生意也不遲。”
於是老楊連聲對柳薇說謝謝。
柳薇擺擺手,然後用一次性水杯給她們盛了米湯,和她們聊了聊。
這群大姐膚色粗糙發黑,麵色滄桑,握筷子的手指要麼帶著厚繭要麼還有裂口,她們是一群滿城市搞綠化的工人。工作的地點不定,反正每天起早貪黑,一天也就七八十塊錢的工錢。
她們多半都是家庭不太好的農村人,平時穿舍不得,吃也舍不得。今天柳薇如果不出現在這裡,她們就會再騎二十分鐘的車,去比這裡還偏的地方。那裡有一家小麵館,和彆處一碗最低價也要八塊起步的麵條相比,小麵館裡的一碗白水麵隻要四塊錢。
她們已經習慣將白水麵塞一樣吃進肚子裡,隻要能飽腹,能省錢,根本不會考慮味道好不好的問題。
她們說,今天這頓飯是她們近期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了,神情十分滿足。
這點柳薇倒是不謙虛地認下了,除了她們缺少油水的原因,她覺得她的好廚藝才是讓她們發出這番感慨的最大原因吧。
當大姐們一臉滿足地離開後,周圍工廠的工人們也下班了。
這些工廠基本上都是包食宿的,但工人們一天三頓的大鍋菜,很多時候恐怕也想換換口味。而且柳薇敢打包票,應該沒有哪一家食堂的味道能比得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