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安繃直了身體,他的後心竟然浸出了一層冷汗。屋漏偏風雨,若是遇到連虎子都畏懼的野獸,他這條小命估計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灌木叢中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季平安全神戒備。當他的神經繃到極限時,隻見路邊的灌木叢中探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腦袋!
一隻小奶貓!
季平安無語的低頭看了看都快尿出來的虎子,自從虎子被前村翠翠家的□□貓修理了一頓之後,它看到貓就躲。
季平安哭笑不得:“你就這點出息?”
2.落難妖皇不如貓
這是一隻隻有拳頭大小的小貓,它有一雙天空一樣湛藍的眼睛。單看這雙眼睛,季平安就能斷定這貓長大之後一定很好看。可是等他看清小貓全身時,他想的是:這貓能不能長大。
小貓全身的皮毛有大半已經燒焦,尾巴那邊傷得更重,整條尾巴的皮已經不見蹤影露出了鮮紅的血肉和森白的骨頭。
不知道它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掉到了坑裡,此時它全身都是泥水,僅存的皮毛可憐巴巴的貼在了皮上。它縮在灌木叢中瑟瑟發抖,像是一隻大耗子。
它太小了,傷痛讓它變得遲緩,季平安將它從灌木叢中小心的抱出來時,它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汙臟的泥水順著小貓的皮毛滴滴答答的落下,季平安衣袖輕輕的擦了擦小貓身上的泥水。
看在同時被殃及的無辜生命的份上,季平安想要救它,但是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它的造化了。
小貓虛弱的睜開雙眼看了看季平安,季平安給了它一個微笑:“彆怕,你會好起來的。”
小貓口鼻中呼出一口帶著涼意的氣,它困頓的閉上了眼睛。
季平安招呼虎子:“走,回家了。”
虎子四腳打架走得歪歪扭扭,它戰戰兢兢的跟著季平安的腳步,一人一狗向著房子的方向走去。
季平安家的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宅子,原本是一座三進三出的四合院。傳到他手裡時隻剩下最前麵的一間院子了。
這座傳了四代的宅子在季平安這代被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怎麼光榮的倒塌了。
季平安一身濕透,當務之急是要洗個澡換一身乾爽的衣服。他運氣不錯,原本廚房所在的那個房間前兩年破了,他就找人來補了一下。沒想到補過的廚房竟然是被破壞最小的一間,除了沒有屋頂之外,廚房裡麵的東西幾乎都能用。
正當季平安準備清洗一下灶台燒一鍋熱水洗澡時,他聽到門外傳來了幾聲狗叫聲。同時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的娘耶!房子怎麼塌了!平安!平安!”
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沒一會兒一個身材健壯氣質憨厚的青年狂奔進了院子。他是季平安的發小何朗,也是清水灣為數不多的獵人之一。
看到七零八落的院子,何朗臉色一下白了,他急急的去扒廢墟:“平安!平安你彆嚇我!”
季平安連忙從灶台後麵出來喚道:“我在這裡,朗子,我沒事。”
何朗扭頭一看,見好友灰頭土臉臉上還有血,他眼眶一下就紅了:“我的娘啊,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人沒了!”
————
妖皇無墨恍惚中聽到有人在罵他,凝神一聽,沒錯,真的有人在罵他,指名道姓的罵。
“喪良心的無墨!生兒子沒屁/眼的畜生!”
他暈乎乎的睜開眼睛四下一看,隻見他正躺在一處四處漏風的破房子裡。房子沒有房頂,一眼看去和廢墟沒什麼兩樣了。
房子的角落正拉著一塊布,裡麵傳來了水聲,應該是有人在洗澡。
而罵他的人正坐在他眼前背對著他拍著大腿痛罵:“喪儘天良的妖皇,做儘缺德事!他們兩打架不會在自己家打?跑到這裡來打架,把你家房子打塌了他兩拍拍屁股就這樣走了!讓我看到他,我非得把他往死裡打!”
無墨這下清醒了,他睜開雙眼看了看這個口出狂言的人。
好家夥,這就是個普通人!他第一次聽到普通人敢說見到他打死他,倒是稀奇。
無墨神識外放掃了一圈,他想起來了,這不是他和冷長天最後戰鬥的地方嗎?
他和冷長天不對付,這次相遇也是偶然。雖說這些年他們兩每次相遇都會在對方身上留下一些傷,但是這還是第一次傷成這樣。
他以妖皇的身份發誓,他已經儘力將戰場挑選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了,打鬥的時候也儘量將妖力釋放在天空中,沒想到還是波及到了無辜。
更沒想到他這次能傷得這麼重,在他昏迷的時候,他的身軀已經縮小到極致。無墨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的靈氣流動,他覺得自己剛出生時的力量都比現在強。
聯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個灰頭土臉的人類,無墨反應過來了——他這是……被人撿了嗎?
他剛剛暈乎乎,朦朧中確實有人把他抱了起來。這倒是稀奇,他和冷長天打了這麼多年,倒是第一次打完之後被人類發現了。
不知道冷長天怎麼樣了?
無墨相信冷長天隻會比他更慘。
身為妖修的無墨以前也和人類打過交道,他對人類的印象不太好。大多數的人類都陰險狡詐自私,和他們打交道的時候得非常注意。
不過幫他一把的這個人類倒是不太一樣,無墨依稀記得那是個俊秀的人。
神識一掃,救了他的那人正在簾子後麵洗澡。他皮膚很白,胳膊上後背上滿是淤青,一看就摔狠了。
聽他們的話,這人的房子被他拆了?
何朗還不解氣,他恨聲道:“對,要是下次讓我看到他們,我一定打死他們!”
布簾子後麵傳來了季平安的聲音:“我們這樣的人根本沒有靠近妖皇的機會,他們可是比人修還要厲害的妖修。福安城裡金丹修士就能橫著走了,何況他們?”
何朗當然知道,但是他還是生氣:“我打不死他們,我罵死他們。一群缺德的玩意,不管彆人死活。”
季平安窸窸窣窣的從大木桶中爬出來,沒了房子的遮擋,今天這個澡洗的有些不儘興。但是能讓他清潔一下身軀,他已經很知足了。
他細心的擦乾身上的水漬,因為身上有些傷,他的動作有些慢:“彆罵啦,你就算罵的口乾舌燥,他們也聽不到。何必讓自己生氣呢,不值得啊。有這個時間精力,還不如做點實事。”
何朗氣呼呼:“我是沒有你這麼好的脾氣和定力,要是我家房子塌了,我才沒辦法冷靜。”
季平安掀開簾子走了出來,他用乾淨的帕子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不冷靜也沒辦法啊,我又沒辦法讓兩個妖皇賠我房子。能在兩大妖皇手底下撿回一條小命就該偷著樂了。”
何朗瞪著季平安沒說話。季平安將帕子晾在外麵的長繩上:“我太爺爺就是為了避世才搬到清水灣的,他對我爺爺說過:普通人在高階修士眼裡就是螻蟻。你走路的時候會注意螞蟻在做什麼嗎?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啊,你看,你去山中打獵,破壞了多少小動物的家庭啊,他們不也拿你沒辦法?”
何朗有些挫敗:“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還是很生氣。”
季平安笑了:“那你繼續氣一會兒?”
何朗噗嗤一下笑了:“算了,下次再罵那兩個缺屁/眼的畜生。我幫你收拾一下東西,等一會兒你和我回家住。”
季平安想了想後說道:“朗子,有件事我想和你說。我舍不得我家的東西,等一會兒你能幫我撘個棚子吧?儘量搭得牢靠一些,我估計我得在裡麵住一段時間。”
房子塌了總要重建,而重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鎮子上的老工匠們搭建一座房子至少需要一個月。他家位置又偏僻,重建的時間隻會更長。當然具體需要多久,還要等明天去鎮上問一問老工匠們才清楚。
而且妖皇打架被波及的肯定不止他一家,這段時間的石材物料一定會漲價,工匠們也不一定能忙得過來。
季平安剛剛泡澡的時候就已經在盤算接下來這段時間怎麼辦了,思來想去,他已經做好了在棚子裡麵過冬的準備了。
何朗又炸了,他額頭上青筋都暴起了:“你說什麼?!住什麼棚子!發生這事我還能讓你一個人住這裡?”
整個山坳裡麵就隻有季平安一人,往常他家的房子牢固,能阻擋野獸也就罷了。現在住棚子,且不說季平安會受凍,山中的野狼熊羆一來,棚子還不是應聲就倒?
聽季平安說要住在這裡,何朗第一個不答應。
季平安笑而不語,看到他這麼笑,何朗的火氣就滅了。他哪裡不明白季平安的意思,他這是體諒自己呢。
何朗家有年邁的娘和兄嫂,他們還沒有分家,平日嫂子就沒少說何朗的閒話,要是再帶一個人回去,他嫂子能把家裡的天給捅了。
季平安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那你給我搭建一個結實的棚子。”
何朗知道他這個朋友看著好脾氣,其實一旦下定決心八匹馬都拉不回來。何朗又無奈又挫敗:“好吧……”
季平安向著何朗走了兩步,突然間他感覺一道視線落在了他身上,循著感覺一看,他與小貓四目相對。
季平安訝然:“哎呀,你醒了啊?”這貓雖小,但是生命力挺頑強的。
無墨掙紮著想要站起來,身為妖皇他有自己的尊嚴,怎麼能讓凡人抱來抱去?但是他努力了好一會兒除了脖子能動,他身體的其他部位完全不聽他使喚。
季平安以為無墨在害怕,他溫聲道:“你彆怕,我幫你清理一下傷口再給你上點藥。”
何朗一扭頭才發現桌上有一隻禿毛的貓,他嘴角抽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養貓?要養也養好一些的,回頭我給你捉一隻大貓回來,直接就能捉老鼠。翠翠家的那隻□□貓你不是挺喜歡的嗎?正好生了一窩小貓,不比這個好看?”
季平安溫和的摸了摸無墨的腦袋,感覺無墨沒有抗拒,他溫聲道:“這是剛才在山上撿到的,傷得挺重,怪可憐的。”
何朗臉都黑了:“平安不是我說你,好心也要有個度。”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還撿小動物回來,這不是給自己添亂嗎?
何朗嫌棄著:“撿也撿個好看的,撿這麼個醜東西。”
無墨:……
何朗是吧?我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