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橙靠著小周,右手拿著美雪。美雪現在已經恨不得粘在她身上了。唐梨等人倒是淡定,現在跟著小周,他們反而是不再提心吊膽,這時候乾脆坐下來休息。
洪武也已經累得不行,要知道從瀑布下麵爬上來,可是很耗體力的。大家坐下吃點東西,周圍實在沒有生火的材料,小周隨便抓了一具屍體。洪武拿出打火機點燃。
終於,火焰照亮了洞穴。大家這才發現,正在燃燒的這具屍體,竟然是個半人半猴的怪物!
等到眼睛適應了光線,諸人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周圍橫七豎八的,全是這些半人半猴的怪物屍體。這些家夥死狀各異,有人被近身格殺,有的則被槍擊斃,還有的是被弓。弩所殺。
難怪申雲那麼放心地離開老巢,他弄出來的這些半人半猴的怪物是真不少。
而這時候,洞裡李唯一和韓琴已經在尖聲驚叫。顯然他們摸到了更為恐怖的東西。李博豪在黑暗中,聽見父母同樣狼狽的慘叫,他突然發現,父母保護不了他了。
從出生到現在,他無論犯下任何錯誤,爸爸媽媽都會告訴彆人,他隻是一個孩子,應該被原諒。他們同樣在不停地告訴他,他是個最優秀的孩子,他無論做什麼都是最棒的。
從記事到現在,他一直生活在父母自豪的目光之下,被無微不至地保護,也被有求必應的寵愛。上次他把同學的眼睛弄瞎了,父母解決了。
所以這次,他把女同學推下排水河,也毫不慌張。這又算個什麼事?反正他爸爸媽媽都可以解決。
可是現在,洞裡四下昏暗,身邊躺著不知道是什麼怪物的屍體。耳邊是父母同樣崩潰的慘叫。
他突然害怕起來,大聲喊:“爸爸、媽媽!”
山洞以沉悶的回音回應了他。他驚慌地四下摸索,有什麼東西濕濕的。他摸到更多,發現那竟然是一隻已經開始腐爛的手!
他撕心裂肺一般大哭起來,然後聽著父母的聲音越來越遠……
他拚命想要追上去,可眼前像是一座迷宮,而他根本看不見。
他追了半天,耳邊連瀑布的聲音都沒有了。父母更是連影子都沒看見。腳下磕磕絆絆,踏過了無數的怪物屍體。他想回去,但是身後也是漆黑一片。
終於,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嗓子啞了,喉嚨乾得厲害。但是身上已經沒有飲料。
“爸……媽?”他喉嚨已經乾得快要說不出話,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要死在這裡了。而爸媽呢?他們會不會也死了?
這個想法讓他害怕。他想站起來,發現身上沒有一點力氣,腦子也有點發昏。正在這時候,耳邊有個聲音說:“你不是很厲害嗎?”
是小周!!
李博豪二話不說,衝著他聲音的方向就撲過去!他什麼也顧不得了,小周會不會再踹他,他也不在意。他拚命抱住小周的腿,抱得實在太緊,仿佛怕一鬆手他就消失不見一樣。
“小周!!”他吸著氣,用力地喊了一聲,都破音了。
小周一腳薅開他,說:“就這點出息?”
李博豪啜泣了一下,爭辯說:“可是我還是個孩子!”
小周冷冷問:“那你什麼時候才不是個孩子呢?”李博豪愣住了,小周說,“年齡隻是彆人為了遮醜,給你找的一個借口。你可以繼續用這塊布遮羞,假裝彆人什麼都不知道。”
李博豪死死抱住他的腿,生平第一次,他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很討厭他。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感覺讓他很難過。可是他不想放開,他一個字不說,乾脆就用起了小孩最慣用的手法——賴皮。
好在小周也沒管他,拖著他幾步繞回了一個點著火把的地方。周圍亮堂堂的,李博豪還沒看清環境,李唯一和韓琴就撲上來,抱住他嚎哭。
李博豪被父母抱住也毫無觸動,他其實不想鬆開小周——如果不是他眼神裡的嫌惡那麼明顯的話。
坐在一起的喬小橙、美雪都沒有理他。唐梨和餃子、冬瓜也在低聲交談。阿杜和洪武在研究怎麼脫下那廢鐵一樣的機甲,更沒空管他了。
李博豪突然發現,其實自己和爸爸、媽媽,像個被孤立的群體。這群人中的每一個,都很不喜歡他們。如果是在這之前,他肯定又哭又鬨。
但是現在,他沒力氣了。
又餓又怕了這麼久,他太累了。
這裡應該是洞穴深處,旁邊就是個皮毛鋪成的床。李博豪剛要上去,小周說:“你睡地上。”
李唯一說:“這……我們兩個大人就算了,孩子就讓他睡床吧?”
李博豪看看小周,生平第一次,他開始不知道,父母這種說法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小周說:“沒看見有人受傷?”
李唯一和韓琴看看喬小橙和美雪,顯然希望她倆開口說個情。但是喬小橙和美雪怎麼可能開口?早就煩死這一家三口了好嗎?
還是唐梨沉聲說:“老李,你的兒子到底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要彆人讓著他?又不是老子生的。”
這話說得有些無禮,韓琴臉色通紅,說:“阿杜,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大人讓著小孩,不是應該的嗎?”
唐梨說:“那你兒子把彆人的女兒推進了排水河,人家閨女就不是孩子?!”
韓琴說:“她一個丫頭片子……也是她爸媽沒兒子,才給寵得不像話。她要是沒有錯,那為什麼我兒子不推彆人,單單把她推進了排水河呢?!”
喬小橙給氣得:“你們!”她站起來,手臂剛才為了防水裹緊了,這時候就痛得厲害。小周伸手把她壓得坐下來,替她解開重新包紮。
美雪也幾次深呼吸,幾個人又不再管他們了。
韓琴見眾人無語,頗有得色地看了兒子一眼。李博豪看看正在給小喬包紮傷口的小周,目光複雜。
他討厭班長成績好,故意跟他打架,弄瞎了他的眼睛。後來爸媽找人疏通了時間夾角,班長的眼睛好了。他再也不跟自己說話了。任何時候都避開自己。
李博豪曾經非常得意,他覺得自己贏了。
後來,他喜歡班上的那個女同學,女同學家裡有錢。他就偷了家裡的錢,給她買禮物。可是女孩對他從始至終都隻有厭惡。
現在,他覺得小周很厲害,可是小周回應他的,同樣是厭煩。
他低下頭,第一次沒有說話。
室內還算暖和,美雪和小喬躺在床上,其他人都睡地上。
美雪服了止痛藥,這時候睡得很香。喬小橙卻無論如何睡不著。她一翻身,斷臂就更痛了。她輕嘶了一聲,身邊有人說:“來。”
喬小橙看過去,小周還沒睡,他張開手,喬小橙心裡一暖,幾乎是撲到他懷裡。
他的懷抱堅硬卻溫暖,喬小橙把下巴擱在他肩上,說:“真希望下個時間夾角能輕鬆一點。”
小周嗯了一聲,抱著她轉了幾個彎。喬小橙眼前一亮,隻見外麵星鬥滿天,皓月當空。山林在夜色上連綿一片,霧色將月光浸成奶白,柔美無邊。
瀑布就在腳下,聲勢驚天,水滴是世上最無瑕的珍珠,明亮剔透。
世界亦真亦幻,喬小橙有一種站在雲端的感覺。她回過頭,小周就在她身邊,他托起她的左手,似乎可以攬住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