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回憶了一下孤雪道君清醒後的模樣。
他本就重傷未愈,又經一夜放縱,舊傷疊新傷,更重要的是,待他重新尋回理智之後反應過來他做了什麼,臉色霎時慘白如金紙,還怒急攻心嘔出一口鮮血。
他第一句話,便是不敢置信地叱罵她——
你從何處得來如此下作之物,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沉璧看了眼地上已經不能穿的衣服,一邊給自己取了一件新的換上,一邊緩緩道——
金風玉露丹隻令有情人動情,若是有罪,這罪也是師尊自己默許的,您應該問問您自己,為何會對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動情?
說完這句話後,沉璧沒再看孤雪道君那張冰霜封凍的臉驟然出現裂痕的模樣,走出了天樞門。
芃芃滿臉擔憂:
“那、那姐姐現在出氣了嗎?要是沒出氣,你等芃芃再長大些,長大了我定給你出氣!”
沉璧看著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模樣,笑了笑:
“不必了,已經不氣了。”
她負劍眺望著眼前日出雲海,天地遼闊。
“男人,不過如此。”
芃芃看向沉璧此刻大徹大悟的背影,腦海中浮現的全都是沉璧方才揮劍時氣貫山河的精妙劍法。
她懂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
芃芃麵色凝重,似乎經過了一番心裡糾結:
“姐姐。”
沉璧低頭看向她。
“是一定要受男人的情傷才會變強嗎?可我比較想受女孩子的情傷,女孩子效果也一樣的吧?”
沉璧:“……”
實話說,雖然她經常被人說腦子有點怪,但她明顯覺得,芃芃的腦子比她怪多了。
*
回到九重山月宗的沉璧見過芃芃之後,就去了雲滄殿,與棠芳掌門交代她與宿懷玉之間的來龍去脈,並且,她向棠芳表明了自己想要留在九重山月宗的心願。
棠芳掌門倒是沒什麼意見,天樞門掌門的首徒那是什麼樣的實力,能來他們宗門簡直是他們燒了高香……
咳咳。
是如虎添翼。
棠芳將沉璧——如今正式改名的宿懷玉,交給了月無咎。
“拜托了,月仙尊,既然收了兩個弟子,也不差這一個,用心培養你的新徒弟,以後你的好處大大的有。”
月無咎睨她一眼。
兩個就已經讓他累如老狗了,再來一個,他看起來有那麼多錢嗎?
“那我以後就叫你師兄好了!”
芃芃完全跳過了月無咎的意思,已經自顧自地喊上了師兄。
“我也覺得叫師兄好,姐姐你花容月貌,穿上男裝都這麼好看,得好好保護自己,不能被臭男人調戲去了……師姐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姬殊皮笑肉不笑地偏頭看著芃芃,那雙瀲灩桃花眼笑起來時格外勾人心魂,又因他笑得不走心而顯得若即若離高不可攀。
“沒什麼,就是發現,你也知道扮成女子容易被臭男人調戲啊。”
那她還從一見麵就一口一個姐姐地叫!
他今天被迫穿女裝還要時不時被男修搭訕,都是她的錯!
芃芃被他陰陽怪氣說得一頭霧水,半響才反應過來:
“師姐你吃醋了啊!不要生氣,就算我有再多姐姐,你也永遠是我溫柔賢惠的大老婆!槽糠之妻不可棄!”
姬殊:“……是糟糠。”
月無咎歎了口氣。
“收不收徒的事暫時放在一邊,今日重中之重,是先得把屋子修好,此項工程浩大,雖說專司造屋的修士可一日之內起高樓,但還要畫圖選材,且要費不少時間,趕緊動身吧。”
仙坊通常設在幾個宗門所轄地界的交彙之處,收四方保護,經商之人自然聚集於仙坊。
月無咎一行人至仙坊後,他便徑直帶著徒弟們去了他熟悉的造屋樓。
“……內殿四所,丹藥房、劍閣、廚房……林林總總加起來要蓋的屋子可不小,至少需要十名修士合力,方可在三日內造好。”
月無咎取出向棠芳掌門賒來的靈石。
“今日便造好。”
老板笑眯眯地收下了那一百萬靈石,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了芃芃身上。
眼前的小姑娘穿著九重山月宗的粉白門服,膚色雪白,杏眼顧盼明亮,似一顆粉嫩的水蜜桃,一看便是家中最受寵的小孩子。
於是他道:
“諸位有何要求儘管提,不管是想要什麼樣的屋子,我們都會儘力完成,小姑娘,你有什麼要求嗎?”
芃芃愣了愣,看向月無咎:
“我可以提要求嗎?”
月無咎頷首:“這是你的家,你自然可以提要求。”
聽到這一句,芃芃忽然有些怔愣。
她可以做主,可以提意見,是像公儀琅那樣,高興的時候便挖個水池釣魚,不高興的時候便把花園鏟平作演武場的家。
姬殊也似乎聯想到了什麼,聲音放柔了些:
“想要什麼就隻管說,不必擔心錢的問題。”
芃芃眨眨眼。
“那就……我想要一個冰做成的城堡可以嗎?就是那種我一邊唱歌,地上就會一邊升起冰牆地磚,然後蓋成一座豪華大房子的那種冰雪城堡……”
姬殊捂住了芃芃的嘴,沒有絲毫溫情的冷漠道:
“多蓋一個可以養靈寵的園子,還有小姑娘的房間離廚房近一點,彆的沒了。”
被捂嘴的芃芃無比委屈。
乾嘛呀!
不是他讓她說的嗎!
鑒於芃芃所說的屋子實在過於離譜,月無咎和宿懷玉都對姬殊的行為表示了理解。
圖紙還要繪製一段時間,眾人決定趁這段時間在仙坊中轉轉。
月無咎又采購了一批傀儡人零件,姬殊也買了不少仙草靈植,就連宿懷玉路過法器鋪也給自己挑了一柄銀光赫赫的新劍。
“仙君好眼光,此劍乃鑄劍大師淮夷元化所製,需元嬰以上修為……”
宿懷玉拔劍出鞘,隨手挽了個劍花。
月無咎有些訝然。
上一次在遊仙鎮時,她還是金丹二重境,今日一見,已隱隱有破境之勢,這麼短的時間,她是如何辦到……
月無咎的思維一頓,明顯是聯想到了昨夜之事。
算了,還是不要深究吧。
芃芃並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隻給阿雪和秋秋買了些他們愛吃的食物,正當她站在一家糖畫鋪子前流口水的時候,身旁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小姑娘,你知道黑市演武場嗎?”
人潮擁擠,芃芃略有些掉隊,隻隱約看到前麵月無咎的後腦勺。
大約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布衣老頭沒有敵意,所以月無咎等人也並沒有察覺。
芃芃眨眨眼,重複了一遍:“黑市演武場?”
布衣老頭從宿懷玉揮劍的時候就注意到他們了。
那位仙君修為不低,劍氣凜然,一看便不是凡俗之輩,若能去他們黑市演武場打擂台,必定吸引不少看客。
不過直接去問多半會被拒絕,不如向他這個看上去就好騙的小師妹下手。
布衣老頭給芃芃買了一根糖畫,哄誘道:
“黑市演武場就是打擂台賽的地方,不論來曆的修士們在此處切磋交流,和普通鬥法不同,黑市演武場不論生死,因此更為刺激,贏了還能有極品仙丹,小姑娘,你……”
能不能將你師兄哄來?
然而還沒等這個布衣老頭說完,就見嘎嘣嘎嘣嚼糖畫的小姑娘恍然大悟,變了臉色。
“哼,我就知道。”
布衣老頭忽然覺得有點不對。
這小姑娘,好像和他想象中的粉嫩軟萌小姑娘,不太一樣。
咬碎了糖畫的芃芃悵然長歎一聲,鄭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每一下都沉甸甸地,拍得老頭心裡直打鼓。
這……這是個什麼路數?
小姑娘還帶著糖渣的唇邊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其中三分涼薄,七分譏笑,還有兩分他看不明白的高深莫測。
“你這人有幾分眼光,竟能看穿我的潛力,不過,這對你來說不一定是件好事,老爺爺,你知道得太多了。”
老頭大驚失色。
嘶——
難不成他誤打誤撞地,找到了什麼大宗門藏而不露的天才修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