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姬殊看向一旁的小少年。
“……是你救了我師妹?”
烏發漆瞳的小少年將視線挪到了姬殊身上。
此人是男子。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很重的死氣。
死氣的意思指的並非是他要死了,而是當一個人殺孽纏身時,便會籠罩著死亡的氣息,也就是說,他殺過相當數量的人。
姬殊也忍不住打量這小少年。
他看上去不足十歲,身量清瘦,介於孩童與少年之間的模樣有著超乎年齡的沉靜溫和,叫人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月無咎倒是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以一己之力殺了五名魔修這種事看得很淡,隻道:
“多謝小道友相助,不過此處不平靜,天樞門的弟子以在山中布下結界,欲徹底搜查一番,還是先回前院再說吧。”
修真界已經平靜五百年了,今日驟出意外,早就掀起了軒然大波,等回去之後少不了一堆麻煩事。
轉過頭,月無咎難得冷臉地看著眼皮底下佯裝乖巧的小姑娘。
“公儀芃。”
被連名帶姓喊了一聲的芃芃頭皮一緊。
“你是真該挨揍了,回去再跟你算賬。”
說完,左肩扛著淮夷辰的月無咎就攔腰將芃芃提溜了起來,手腳在空中亂刨的芃芃慌忙喊:
“等等等等,師尊等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芃芃死命拽住她救命恩人的衣袍邊,名貴麵料被她的臟手攥得皺巴巴。
那小少年倒也不惱,隻是看了她一會兒,反問:
“你想知道吾的名字?”
他的語氣仿佛覺得有人想知道他的名字,是一件極新奇的事一樣,連尾音也微不可查地上揚了一點點。
芃芃忿忿不平盯著他:“當然。”
廢話!
她當然要知道她對手的名字!
默然片刻,玄衣小少年抬起手,手指在空中劃出金色字跡:
【九炁】
“這就是吾的名字。”
金色字跡在幾息之後消散,月無咎卻久久盯著那一處。
神有陰陽,炁有清濁,三炁天地之尊,九炁萬物之根,這個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而文盲得根本不認識第二個字的芃芃沉默了。
竟然不隻是名號,連名字也如此無懈可擊!
芃芃磨了磨後槽牙,不甘示弱地勾起唇角,故作高深道:
“好!今天的事,我會永生銘記!你也要記得我,我叫公儀芃,這個名字將會在你的人生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你等著吧!”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待她再刻苦修煉幾年,她一定也要在他遇險帥氣登場,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地救下他,留給他一個冷酷的背影。
她要讓他知道!沒有人!可以在她麵前比她更裝逼!
姬殊:“少在這裡大放厥詞了,待會兒回去我看不僅要讓醫修看看你有沒有受傷,還要瞧瞧你腦子壞沒壞!”
宿懷玉:“什麼?師妹撞到腦袋了嗎?哪裡撞到了?”
月無咎:“可能是出生的時候就撞到了吧。”
宿懷玉:“?”
留在原地的九炁餘光掃到了什麼,彎腰拾起地上遺落的手帕。
是方才芃芃掙紮中不小心滑落的。
月無咎見那小少年沒跟上來,回頭瞧了一眼。
九炁:“這是她落下的。”
被月無咎夾在胳膊和腰之間的芃芃冷哼道:
“就給你吧,你臉上不還有血嗎?收了我的手帕,你救我的恩情就算兩……”
月無咎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兩清什麼?你擦鼻涕的手絹,怎麼好意思給彆人的?”
芃芃不服氣:“那可是本龍王的鼻涕手絹!您知道多少人想要嗎?哼,您不知道,您隻知道罵我!而且我洗乾淨了,沒有鼻涕!”
……咦不對。
她今天,到底有沒有用手帕擦鼻子來著?
還沒等芃芃想明白這個重要的問題,她就被忍無可忍的月無咎帶走了。
站在原地未動的九炁低下頭看了眼手中的手絹,又回憶了一下芃芃方才的那番話。
他被約束在家中不得隨意出入時,除了日常祝禱、修習功法之外,唯一的愛好便是各種人間話本,尤其喜歡看那些他無法理解的愛情故事。
永生銘記?
不可磨滅的痕跡?
……這個手帕看起來,倒很像是他在話本裡看過的那種定情之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