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什麼?”宿懷玉頭也不抬道。
“……師兄老婆你這麼好,不要喜歡那個臭臉仙尊了,你喜歡我,喜歡師姐,喜歡師尊都好,就是不要喜歡他,他都不敢承認喜歡你,這種男人達咩達咩達咩。”
芃芃想起之前在淮夷家的名器大會上,孤雪道君拉住她跟她說的那個什麼紅蓮佛魄。
明明是想對她好,但是自己又和鋸嘴葫蘆一樣不直說。
這種套路她在話本裡都看膩啦,師兄老婆要是和他糾纏在一起,他們一定會發展出“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的虐戀情深故事。
她可不想讓她的漂亮二老婆受委屈。
宿懷玉聽了她的話有些想笑。
小孩子懂什麼喜歡不喜歡,她連自己到底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還鬨不明白呢。
已經看開了的宿懷玉故意逗她,偏頭想了一會兒:
“其實他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差,至少讓女孩子喜歡上,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芃芃一聽師兄老婆還替他說話,立馬不服氣地拍桌而起:
“比如!?”
“比如——長得還是挺好看的。”
芃芃剛升起來的氣焰頓時熄滅一半。
因為她無法反駁,孤雪道君就算板著死人臉,也是一張好看的死人臉。
“師兄老婆你太膚淺了!”芃芃毫不心虛地批評宿懷玉,“愛情不能這麼膚淺,話本子裡都說了,要喜歡對方純潔善良的心靈!”
宿懷玉含笑偏頭:“天樞門掌修真界律法,平四方邪魔,我師從他門下,是他曾經最信任的人,懲奸除惡,絕無私情——和你所說的,基本也算吻合吧?”
至於純不純潔,這個話題略有些少兒不宜,宿懷玉沒提。
芃芃聽完宿懷玉這番話,心中一突。
完了。
她是見師兄已經很久沒提過她舊師門,才會多嘴八卦一下的。
沒想到!隔了這麼久!她癡情單純的師兄老婆竟然還如此用情專一!
見芃芃如臨大敵的模樣,宿懷玉抿唇輕笑,濃麗眉目在淡淡笑意中透出幾分釋然。
她今日能用這樣調笑的語氣提起那個人,早就對當初那份懵懂癡心已經看開。
月無咎授她劍法,帶她看到了更為廣闊的天地,情愛於她早就是漫漫仙途中無足輕重的一部分,劍道至臻才是她此生唯一的追求。
簡單來說就是——
男人,玩玩可以,但不要上心。
“逗你的。”宿懷玉拍拍她的小腦袋,“孤雪道君還說今日要親自帶禮物上門來恭賀你,我若還喜歡他,一定避而不見,這不也沒打算避開他嗎。”
這些話倒是宿懷玉的心裡話。
但在此刻的芃芃聽來——
沒打算避開他=想見他=有可能與他和好=她要失去她的二老婆了!
這是什麼?
這就叫你的過去我心疼,你的文字還愛他啊!
一時間,芃芃覺得晚上為她準備的慶功宴也不香了,她心如死灰,開始思考如何才能挽回她師兄老婆的心。
芃芃敲開了陰陽家的宮門。
九炁剛把他給芃芃準備好的禮物裝好,是他用血玉蜘蛛的蛛絲織好的一件護心甲。
此物比普通的防禦法器要輕巧,正適合時常遭遇危險的芃芃。
“吾正要出門,你怎麼來了?”
芃芃肅然走到他麵前,朝他伸手:
“把你的言情話本子借我參考參考。”
九炁:?
待芃芃將她師兄與天樞門孤雪道君的愛恨情仇大致說給九炁之後,他才恍然大悟。
這位不通情愛的天道之子雖然自己情緒淡薄,但所謂勤能補拙,他從各地搜羅的那一堆言情話本子幫他豐富了各種理論知識。
見芃芃想要,他也不吝分享,大方地將他的那些書都拿了出來,並問:
“你想要找什麼情節的話本?”
與九炁肩並肩坐在書堆裡的芃芃想了想答:
“有沒有話本是講癡情美人忘掉狗男人的?我要忘掉狗男人的辦法!越多越好!”
藏書閣大得說話都有回音,空氣中漂浮著若隱若現的塵埃。
借著天窗透入的一縷明亮光線,少年少女頭碰頭地湊在一起認真翻閱一堆言情話本,終於找到了一本情節類似的。
話本中寫癡情小姐暗戀當朝將軍,為他做儘癡□□,仍不得郎心。
驀然回首,才發現真正的如意郎君默默守候她多年,二人情投意合之時,那當朝將軍也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妒火中燒,誓要拆散這對有情人。
最後有情人自然終成眷屬,將軍惡有惡報,下場淒慘。
芃芃覺得這個話本很不錯,尤其是最後那個惡有惡報,她看得很快樂。
“……不過為什麼中間有幾頁不見了?”
九炁搖頭:“吾也不知道,這些話本皆由吾的護法替我買回,幾乎每本都有殘缺,護法說這是因為這些話本都是孤本,有殘缺是正常的。”
芃芃有些遺憾,不見的幾頁剛好是寫男女主洞房花燭,她剛想看看什麼叫洞房花燭,怎麼就突然沒了呢。
不過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筵席,她必不能讓她的師兄老婆再被壞男人騙走!
夜幕很快降臨。
慶功宴上來了不少人為芃芃道賀,其中不乏有許多想要趁機結交姬殊與宿懷玉這兩位新晉元嬰期修士的人,場麵熱熱鬨鬨,九重山月宗難得賓客如雲。
公儀澹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此次前來,卻並不是為賀芃芃的築基日,而是為履行他師尊之命,來九重山月宗探查紅蓮佛魄的下落。
紅蓮佛魄乃火屬性至寶,能被五行盤感知,他可用此盤來搜尋紅蓮佛魄的下落。
“你來啦!”
身後傳來小姑娘熱情的聲音,公儀澹早有預料,緩緩回頭。
芃芃笑盈盈望著他:“這次我能築基,多謝上次在你那裡吃的靈果,今日你可要多吃點!”
公儀澹淡笑:“不必謝,也不是我願意給你吃的。”
芃芃假裝沒聽到這句話,朝他身後張望。
“你手裡的這個是什麼啊?”
公儀澹將手中的白瓷瓶拿了出來,趁著此時人多眼雜,麵色淡淡地變出一個杯子,道:
“此釀名為華胥夢,是價值千金的瓊漿玉釀,送你做賀禮,要嘗嘗嗎?”
一聽價值千金,芃芃毫不猶豫地就要接過嘗嘗。
“且慢。”
防備心很強的九炁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搶在芃芃前麵接過杯子,低頭嗅了嗅。
似乎確實隻是普通的甜酒釀。
“太一閣下也想嘗嘗嗎?”
公儀澹並不意外,又拿出一個杯子倒滿一杯。
“不如我先飲一杯,算是對北麓仙境的見禮。”
公儀澹一飲而儘,以示意此酒無毒。
九炁這才將酒杯交給了芃芃。
他直覺覺得此人有些不安好心,不過這等場合,賓客雲集,他身為昆侖墟掌門首徒,也沒有理由對芃芃做什麼壞事。
芃芃咂咂嘴。
“好喝!”她把杯子遞給公儀澹,“再來一杯!”
公儀澹:……倒一杯就得了,你真當我是侍女嗎?
但他修養良好的沒有多言。
畢竟他的目的就是讓芃芃多喝幾杯。
今日行動之前,他讓宗門內的卦師替自己算了一卦,卜卦的結果是此行不太順利,還指出了今日與他出行犯忌之人的八字。
公儀澹看了第一反應就是去翻族譜,果然和芃芃完美對上!
他就和這小姑娘命裡犯衝!
但他今日行動是師尊授命,決不可出錯,為求萬無一失,他決定將芃芃灌醉。
這華胥夢原本是小孩子也可以喝的甜酒釀,但他帶來之前偷偷往裡麵多添了些酒。
芃芃這樣的小姑娘,隻要喝兩杯,後勁就能大到她今晚走路打飄。
果然。
沒過一刻鐘,芃芃就覺得眼前有重影了。
她有點想睡覺,但剛要閉眼,又想起自己的使命——
孤雪道君還沒來!她要是睡下了,他偷偷和師兄老婆和好了怎麼辦!她還要當那個驀然回首的如意郎君呢!
“怎麼還沒來,走,我們出去看看……”
醉醺醺的芃芃拉著九炁往外走。
“他怎麼還不來啊……他該不會已經和我師兄偷偷見麵了吧!”
芃芃的酒勁忽然醒了過來。
她忽然想起,宿懷玉對她說她忙了一天,要沐浴更衣後再過來,所以現在還不見人影。
……該不會,他們就是約好了趁所有人都來這邊的時候,他們要偷偷在寢殿見麵吧?
師兄老婆!
你好癡情!你好糊塗!
芃芃當機立斷,立馬把劍往地上一扔——
“小九!我們走!我要開挖掘機把我師兄老婆帶走!!”
九炁看了看芃芃腳下的劍,實在不明白她口中的挖掘機是什麼。
但他很清楚地認識到,芃芃是真的喝醉了。
“還是吾用陰陽術帶著你……”
“彆磨蹭了!再磨蹭下去我老婆就不是我老婆了,你不走了我走了!”
九炁隻得踩上了芃芃的劍。
但他顯然忽略了一個問題,或者說,身為一個天才,他沒想過就連他都會禦劍,一個修士卻不會禦劍。
芃芃的禦劍技術在空中飆出了一百八十邁的狂野,並且兼具過山車的高低起伏。
九炁全程努力維持穩定,不至於讓兩人從劍上掉下去。
而芃芃酒精上頭,一點不覺得危險,反而全程都在喊“蕪湖起飛”。
就這樣飛了一會兒,他們在半空中與趕來赴宴的孤雪道君彙合了。
一臉凝重的孤雪道君心中千頭萬緒,還惦記著發生在淮夷家的失竊之事。
就在幾天前,卻邪山莊遇襲,結界被人強行打開,但整個淮夷家卻無一人發現,人人來去自如。
待到盜賊離去之後,眾人才發現儲存淮夷家至寶——紅蓮佛魄的密室被人打開過。
但紅蓮佛魄早在名器大會時就被淮夷宛用來跟姬殊做了交易,以交換治好天虛之體的辦法,所以這盜賊算是闖了空門。
孤雪道君得知此事後,先去加強了卻邪山莊的結界,第二件事,便是今日來九重山月宗這趟。
他得提醒九重山月宗的人,必須保護好紅蓮佛魄,保護好他的徒弟……
剛想到這裡,孤雪道君忽然察覺到眼前一道白光逼近。
速度奇快,他還來不及反應,隻能下意識揮手一擊,試圖打落這突然襲來的怪東西。
芃芃和九炁也沒能看清來者是誰。
他們速度太快,見對方突然攻擊,九炁的第一反應也是護住芃芃,並且與孤雪道君不懂,他一動手就不會給敵人留下反擊餘地。
一方五成力,一方全力,孤雪道君的防禦被擊碎,待他再定睛看清來者時,禦劍而來的芃芃已經逼至他眼前——
並且一記頭槌,將他從劍上撞了下去。
轟隆!
頃刻間,孤雪道君被芃芃和九炁打落在地。
但還好,孤雪道君並沒有直接砸穿屋瓦,他在半空中勉強翻身,踏碎一處大殿屋頂的同時穩穩落地。
然而他並沒有鬆一口氣,因為好巧不巧,他摔進的正是宿懷玉的寢殿。
並且好巧不巧,映入他眼前的畫麵,是剛剛沐浴完身著輕紗的宿懷玉,正騎在公儀澹的身上,並一手揪著他淩亂的衣襟,兩人的關係看上去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清白。
一貫如霜雪冷漠的道君,臉上的表情寸寸裂開,露出了平生罕見的怔愣失神:
“你們……在乾什麼?”
而與此同時,抱著腦門喊痛的芃芃看著墜落在九重山月宗某處的身影,愣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打了個酒嗝道:
“……完蛋了,小九你說,我這……算不算酒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