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2 / 2)

“你問問公儀澹,說好天黑前送芃芃回來,該不會年夜飯還要留在他們公儀家吃?”

宿懷玉偏頭:“為何要我問?”

“……咳,公儀澹不是跟你比較熟嗎?”

姬殊和宿懷玉的對話飄入內室,傳進了月無咎的耳中。

他午覺剛醒,心中總覺得有莫名的不安,卻想不到是什麼,此刻聽到姬殊提起芃芃,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刻召出了芃芃的魂燈。

魂燈乃弟子入門時在神識中打下的烙印,與弟子的安危相係。

若魂燈無恙,則弟子性命無恙,若魂燈熄滅,則意味著……

劈啪一聲。

月無咎愕然看著掌中魂燈在他眼前毫無預兆的驟然熄滅。

……怎麼可能?

一時間,月無咎的腦子空白了一瞬。

他第一反應是再看一遍這是誰的魂燈,確定是芃芃的魂燈之後,又盯著那熄滅的魂燈愣了十秒,腦海中才浮現出一個結果——

芃芃的魂燈熄滅了。

“今日是誰最後見到的芃芃?她何時離開?是何人接走的她——”

姬殊與宿懷玉剛剛用玉簡給芃芃傳訊,兩人循聲回頭,便見月無咎的身影毫無征兆地瞬移出現在他們身後。

兩人俱是一愣。

因為此刻站在他們麵前的月無咎對他們而言過於陌生。

平日總是懶懶半垂的眼眸此刻如出鞘劍鋒般銳利,那張淡然平靜的臉也一掃往日的閒散。

他提著劍,周身籠罩著不可遏製的殺意,姬殊與宿懷玉記憶中的那個總是懶洋洋的師尊像是從頭到腳都被什麼東西給吞噬了。

此刻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從無量地獄深處浴血而歸的惡鬼。

“發生了何事?”

月無咎拿出那盞魂燈,蒼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若我沒記錯,昨日她同我們說過,今日午後要隨公儀澹去一趟公儀家,對吧?”

沒有人回答他。

姬殊與宿懷玉看著那盞魂燈,兩人的臉上俱是沒反應過來的空白。

……不可能。

今天白日裡還活蹦亂跳,因為不給她穿黑色衣服就鬨脾氣,把嘴撅得能掛油壺的小姑娘,怎麼會一轉眼就魂燈熄滅?

隻是離開他們不過兩三個時辰的功夫,魂燈怎麼就滅了?

圓月高懸。

眼看著快到開飯的時間,樂瑤見平邪峰的師徒四人遲遲未到,便準備去提醒他們開飯了。

剛一到達平邪峰,看著月色下從屋內走出的三人,樂瑤剛要喊,卻又有些遲疑。

“月仙尊?頤殊師姐?懷玉師兄?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

不怪她不敢認。

實在是這三人,突然有些不太一樣。

那種刀山血海中的殺氣,平時被他們藏在溫和懶散的表象之下,卻在今夜,此刻,仿佛解開了某種枷鎖般,毫無顧忌地釋放出來。

那凜冽得見血封喉的氣勢,隻消遠遠瞧上一眼,都能讓人脊骨生寒,不敢靠近。

月無咎淡淡瞥過一眼。

“不必等我們,我們要出去一趟。”

樂瑤雖然覺得此時的三人有些可怕,但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道:

“那、那你們順便問問芃芃師妹到哪兒了,她說她想要吃包了靈石的餃子,她若是回來太晚,我怕都被其他師弟師妹們吃光了……”

“嗯。”

月無咎應聲道:

“我們會帶她回來的。”

雪夜禦劍,三人全速而行,隻消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已經抵達了公儀家本家。

按照公儀家的習俗,除夕夜是族中子弟祭祖之時。

人群中,身為下一代家主的公儀澹站在前方,手持香火,正欲帶領族人們一同祭祀故去的先祖。

身後無數族老念念有詞:

“公儀家先祖在上,願先祖寬宥少主人,認賊為師實是權宜之計,少主複仇之心如磐石堅韌,絕不轉圜,待功成之日,便是我公儀家重振昔日輝煌之時,我們必將重奪昆侖墟,將先祖靈位重新擺放回昆侖墟祠堂……”

話音還未落下,在場諸多公儀家位高權重的族老族親,便見三人從天而降,一腳踩踏了公儀家祠堂的屋頂。

“大膽狂徒!竟然敢在我公儀家的祠堂造次!”

“護衛隊的傀儡人呢!還不快調來將這些賊人就地誅殺!”

月無咎卻當底下這些炸了鍋的老頭不存在,隻道:

“公儀澹何在?”

公儀澹眉尖微蹙,抬頭看向九重山月宗的師徒三人。

他情感上自然有些憤怒,但情感上卻覺得這三人不是無理取鬨之人,今日在這樣的場合大鬨必定有他們的理由。

“月仙尊,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要如此大動乾戈,傷了我們兩家和氣。”

“和氣?”姬殊忍無可忍,手中許久未出的劍直指公儀澹,“我師妹的魂燈滅了,我跟我說和氣!今日你若叫不出我師妹的魂魄,我師徒三人必將你公儀家夷為平地!”

眾人嘩然一片。

公儀澹也沒料到姬殊的這番話:

“什麼魂燈?芃芃怎麼了?”

“你還裝什麼傻!你今日下午從我宗門接走了我師妹,一個時辰前我師妹的魂燈便滅了,你要如何解釋?”

公儀澹立刻答:“不可能!我與芃芃商定的時間明明是明日!明日才是公儀家各分支齊聚本家之日,我怎麼會今日帶她來公儀家?除夕諸事纏身,我今日未離開公儀家半步,怎麼可能帶走……”

話說了一半,公儀澹忽然頓住。

若九重山月宗的人沒有說謊,今日確實有人去他們宗門接走了芃芃。

隻有一種可能。

昨日他師尊傳訊於他,詢問他任務進展,他已無心去騙取宿懷玉的感情,便與師尊坦言——

宿懷玉一心劍道,已斷男女之愛,此計行不通。

他本是想著除夕之後,他便尋機會,哪怕是搶也要將宿懷玉的紅蓮佛魄搶到手,這樣師尊就不會再打她的主意了。

卻不想,師尊會直接選擇對芃芃下手。

魂燈已滅,豈不是意味著……

公儀澹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地穿過身後重重人群,一路疾行回到他的房間中。

書案上還擺放著他與燕歸鴻平日聯絡的法器,他以神識為引,還未來得及等到對麵燕歸鴻接受,便已經無法抑製住怒火對那頭叫喊道:

“師尊!師尊!你說話啊!是不是你抓走的芃芃!?你說話!”

“你交代給我的任務我從無違背!你想要的東西我想儘一切辦法為您拿到手!”

“甚至你要我去當個下三濫的小賊,去偷東西,去騙女子的感情,我也都嘗試去做了,可是您為什麼——”

“為什麼連一個小孩子,您都不肯放過!”

壓抑數百年的憤懣在這一刻達到了極點。

九重山月宗的師徒三人趕來時,也將這番話聽得真切。

宿懷玉無波無瀾的眼望著儀態儘失的公儀澹。

空曠的房間中,響起了燕歸鴻悠然溫和的聲音:

“阿澹,莫要急躁,你看你,身為公儀家未來家主的氣度城府,都丟到哪裡去了?”

“僅僅是為了一個小姑娘?阿澹,若你想要的是一個妹妹,在公儀家,你可以找到千千萬萬個與她相似的小姑娘,但公儀家,隻有一個。”

公儀澹大口喘著粗氣,泛紅的眼眸死死盯著虛空處那一團忽明忽暗的光。

那是燕歸鴻的神識。

“師弟,一彆經年,你看起來還是和從前一樣。”

月無咎麵無表情地抬眸,月光落在他眸底,折射出冷冰冰的寒光:

“一彆經年,你倒是越來越拉了。”

“……”

公儀芃不一定看得出來是月無咎的徒弟,但這個說話語氣,月無咎一看就是公儀芃的師尊。

燕歸鴻沉默了一會兒,才道:

“還有功夫開玩笑,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冷靜許多,我還以為,以你的脾氣,二話不說便殺光公儀家,才是你的風格。”

“讓你失望了。”

月無咎的麵上甚至還能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你不惜對一個六歲的小姑娘下手,為的就是想看到我失控的場麵,對吧?”

燕歸鴻沒有說話。

“不,應該說,你想看到的是我們三個人,全數失控的模樣。”

似乎覺得事情的發展有那麼一點超出自己的預料,看著眼前雖然憤怒,但理智尚存的三人,燕歸鴻默然半響後開口:

“這麼看來,那小姑娘對你們而言也沒那麼重要?”

“可惜了,若非因為你們,她應該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她在修道一途頗有天賦,於馭妖上也有些靈性,要不是牽扯進我們之間的事,待她長到一兩百歲時,應當也是淩虛界聲明在外的大能。”

“但現在,她的生命已經定格在六歲,再也不可能長大了。”

宿懷玉聽了這話霎時怒火上頭,揮劍朝空中那道神識而去。

她速度太快,而燕歸鴻的回擊也隻在刹那,離她最近的公儀澹幾乎沒有思考,便以身擋在了她麵前,替她承受了大乘期三重境修士的一擊。

公儀澹頓時嘔出大口鮮血,跪地猛烈咳嗽。

月無咎瞥了他一眼,沒有動,隻對燕歸鴻道:

“是嗎?那你看看這是什麼?”

語畢,月無咎召出了那盞魂燈。

燕歸鴻並不意外於月無咎的反應,因為他的短劍不會令芃芃的肉身損壞,隻會令她三魂七魄離軀,待她魂飛魄散,夜祁便會占據她的身體。

一切重歸舊位,夜祁擁有芃芃的身體之後,那盞魂燈也自然會亮,但並不代表著芃芃還活著……

轟——!

燕歸鴻愕然看著那熊熊燃燒的魂燈,整個空曠的房間都被這盞魂燈映得如同白晝。

他活了數百年,這樣的場麵實屬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魂燈燒成這樣……是不是多少有點離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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