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宗門安頓修整的間隙,燕歸鴻站在山巔斷崖邊俯瞰幽都羅浮山的風景。
上一次來到此地,還是五百多年前,今日故地重遊,仍是群山茫茫,不見一點人煙。
“參見掌門。”
來傳話的弟子恭敬道:
“不知今年代表昆侖墟上台發言的弟子,掌門心中屬意何人?“
燕歸鴻收回視線,回頭瞥了一眼。
“阿澹讓你來問的?”
弟子回:“是。”
這弟子也覺得古怪。
這種問題還有問的必要嗎?論修為、論地位,昆侖墟妥妥的隻有一個人選,那就是公儀澹,全宗上下也都習以為常。
燕歸鴻:“既然他這麼問了……我記得,今年新入宗的弟子中,叫裴羽的那個還不錯,就讓他上吧。”
傳話的弟子瞪大了眼。
“你有什麼想說的?”
“沒……沒有,弟子這就去知會師兄與諸位長老。”
匆匆離去的弟子心中滿懷驚愕。
看來最近昆侖墟內的傳言還真不是空穴來風,大師兄公儀澹與掌門的關係似乎有些緊張。
昆侖墟掌門首徒的位置在修真界可有無數人眼熱,若是公儀澹失去了掌門的信任,那昆侖墟說不定就要掀起一陣暗潮了。
如他所料,掌門點名要弟子裴羽代表昆侖墟發言的消息一傳出去,便在昆侖墟內驚起軒然大波。
“怎麼回事?往年不都是大師兄嗎?”
“自掌門出關之後,似乎就隻叫過大師兄覲見過一次,據說還有人聽到大師兄在內請罪,大概是掌門交代的什麼事情沒做好吧。”
又有人故作高深地猜測:
“未必,我覺得就是掌門覺得如今時機成熟,不必再給公儀家麵子了,所以找個借口冷落大師兄而已,畢竟大師兄再好,那也是公儀家的繼承者,修真界第一大宗,總不能又回到世家手中吧?”
眾人一通八卦下來,還是覺得這個答案最靠譜。
可惜,大師兄自入昆侖墟以來也算是恪儘職守,他的功勞昆侖墟眾人皆看在眼中,現在說撇開就撇開,未免令人唏噓。
唯一不覺得可惜的,大概就是被選為發言代表的裴羽了。
“恭喜裴師弟!”
“剛入宗門一年就能受掌門如此重用,日後必定前途無量啊!”
年方十一的小少年被眾人簇擁著,秀氣麵龐上是眉飛色舞的少年意氣:
“多謝諸位師兄師姐,裴羽必定儘力,不為宗門丟人。”
捧場的師門眾人玩笑道:
“裴師弟謙虛了,你可是乾元長老的兒子,今年宗門大比的第一,若你都是為宗門丟人了,那其他人就更是丟人……”
同樣都在一片平原上為接下來的開幕式做準備,芃芃也聽到了昆侖墟那邊的熱鬨動靜。
她伸長脖子瞧了瞧,發現公儀澹的身影後問身旁的姬殊。
“師姐,他們那邊說什麼這麼熱鬨呢?”
姬殊抬眸瞥了一眼:
“方才我便聽見有人議論了,說燕歸鴻將本該上場的公儀澹撤換了下來,換了他們宗門一個長老的兒子,昆侖墟許多人都猜,說這是公儀澹要失寵的信號。”
不過這也正常。
芃芃上次被刺那件事上公儀澹表現得明顯偏向他們,再加上後續公儀家似乎開始持中立態度,燕歸鴻不再信任公儀澹實屬正常。
隻不過……
“燕歸鴻新挑的這個人選也挺有意思。”
芃芃不解。
宿懷玉凝神聽了聽,恍然:
“好像是昆侖墟長老的兒子。”
月無咎:“修仙世家敗落的原因之一,就是任人唯親,以血緣論天賦,才導致家族力量每況愈下,因此修仙宗門建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廣開宗門,舉辦升仙大會,令天下人皆可踏入仙門,而不是將修仙變成世襲壟斷的官爵——”
說到此處,月無咎的眼神有些複雜。
“但願此人是真有些本事才被選中的吧,否則的話,那他真是將自己少年時的最後一點初心都消磨了。”
看到那邊昆侖墟弟子諂媚逢迎的模樣,月無咎心緒萬千,轉頭再看向芃芃的時候,語調中難得帶了幾分諄諄教導的意味:
“觀他人,以醒自身,你也要記得,莫要長大以後就忘記了年少初心。”
人年紀大了就容易多愁善感。
但月無咎一時忘了,芃芃的腦回路和正常小孩子的腦回路截然不同,她對不忘初心的理解非常淳樸:
“——您放心,就算我長大了,也絕不會忘記稱霸修真界的初心!我一定會鏟除所有阻攔我的壞人,帶領我的小弟們走向人生巔峰!”
月無咎:“……”
月無咎:“……其實有的時候,初心也不是那麼重要,人還是要往前看的,頤殊懷玉,你們說是吧?”
芃芃:?
大人真是說變就變,不可理喻。
*
一個時辰後,南陸論道大會的開幕式正式開始。
九宗三門四聖的弟子們齊聚一堂,將羅浮山山腳圍了個水泄不通。
地方就那麼大一點,各宗的站位也很有講究,以昆侖墟的弟子為中心,其餘宗門按照上一屆論道大會的排名左右由內向外排。
發現他們宗門在最外圍的芃芃當場崩潰了。
“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們怎麼能站最邊上!其他宗門有修真界第一美人嗎?有修真界最紅的王者戰隊明星嗎?有萬古劍……算了這個提了有點丟人,最關鍵的是,他們有我天道之子的結拜兄弟·冥界歸來的不死者·修真界第一家族龍王大人坐鎮嗎!”
胡亂給自己安了一堆中二頭銜的芃芃怒目圓睜,小圓臉都氣得鼓了起來。
當然,一旁被她說“有點丟人”的月無咎也有點氣。
棠芳掌門習以為常,安慰道:
“其他宗門也是一年一年打拚出來的地位,若是想站在中間,那就要靠你們今年加油了。”
芃芃使勁點頭,以表決心。
很快就會輪到各宗掌門和代表弟子上台發言,棠芳掌門帶著芃芃擠出人群,在後場做準備。
各宗掌門聚在一處,少不了寒暄一番。
閒不住的芃芃墊腳四處張望,隨手拍了拍身旁的人問:
“前麵那些掌門裡麵,哪個是昆侖墟的掌門啊?就隻有一個白衣服的老頭,可那老頭看上去挺和藹的,我覺得不太像燕歸鴻。”
芃芃的社交悍匪行為唰的一下就吸引了周圍一群正緊張準備的代表弟子們。
有好心人小聲解釋:
“那個白衣服老頭是蓬萊島的掌門元武道君……不過你連昆侖墟掌門都不認識嗎?那麼顯眼,就是穿藍衣服的那位仙尊,最出挑的那個。”
芃芃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瞧,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燕歸鴻不是個老頭嗎!”
說好的陰謀詭計小老頭呢!
怎麼是個高高大大身形挺拔臉還有點好看的青年模樣啊?
……可惡。
長了這麼一張臉,難怪騙走了她三老婆的一顆芳心!
芃芃正咬牙切齒地看著燕歸鴻的側影,在腦海中瘋狂伸爪子撓花他那張帥臉。
被她拍了肩膀的裴羽回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不悅道:
“——你說誰是小老頭?昆侖墟光霽仙尊的模樣誰人不知?就算沒親眼見過,難道你們宗門上課都不教認人的嗎?”
芃芃坦然迎上對方的不善目光:
“教啊,但我文盲,我不聽這種無聊的課的。”
“……?”
怎麼還自己罵自己的?
裴羽問:“你是哪個宗門的弟子?叫什麼名字?”
“九重山月宗,公儀芃!”
聽到公儀這個姓氏,裴羽有些意外。
他打量了芃芃幾眼,有隱約想起了一些與這個名字有關的記憶。
裴羽身為昆侖墟中身份尊貴的仙二代,九重山月宗研發的修仙王者,他從沒看上眼過,隻覺得是一些不入流的歪門邪道,比不得正統修仙,自然也從沒與芃芃正麵對上過。
但他聽說過,之前他們宗門二長老水鏡道人的弟子祝獻飛有一隻雪豹靈妖,似乎就是被九重山月宗一個叫公儀芃的人騙走了,對方以此為要挾,還讓祝獻飛當他小弟聽她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