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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裡外一片安靜, 連被初一按在桌上的那位也沒顧得上出聲,跟此次鬥毆參演人員以及觀眾一同愣著神。
大家都不出聲。
自己那句“完了嗎”會有這樣的效果讓他非常意外。
但尷尬還沒有解除,因為他不知道下一句還需不需要他開口, 開口又該說什麼了。
定格了能有十秒鐘, 觀眾席裡有人吹了聲口哨。
初一趕緊趁這個機會鬆了手。
屋裡幾個人這才都有了動靜, 起身的起身, 拍褲子的拍褲子。
對方領頭那個走到了初一跟前兒。
這人個頭兒比初一高,按初一的感覺, 他比晏航都能高出半個頭了, 應該可以與李子強他弟李子豪並肩站立不分高低。
啊。
想到李子豪,他突然有些感慨,隻是一個暑假而已, 他的那些同學,似乎都已經留在了遙遠的記憶裡。
他一直沒跟任何同學有過什麼交情,一旦沒有人再欺負他, 他跟四周所有的同學也就失去了最後一丁點關聯,他的同學不再記得他,而他也不知道他們都去了哪, 現在又怎樣……
站在他跟前兒的人清了清嗓子。
初一才猛地發現自己走神了,趕緊收回了思緒,轉身走開。
他轉身的同時, 這人開了口:“你……”
初一走神的腦子歸位之後一瞬間被他長久以來的習慣所控製, 這麼多人, 他不想站在人群中間。
所以哪怕他聽到了這個人出聲, 也突然想到了這個人走到他跟前兒大概是要跟他說話。
也許是要挑釁,也許是要撂點兒話,或者報個山門方便日後尋仇……
但是慣性讓他沒有停下,一直走到了宿舍裡距離人群最遠的窗邊,才回過頭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半張著嘴,臉上表情變幻莫測,跟初一對視了一兩眼之後,他才重新開口說了一句:“你屌,我記著了。”
幾個人撥開人群走了出去。
初一鬆了口氣。
其實按他多年被欺負的經驗,這種鬥毆沒那麼容易就結束。
估計是因為眼下是在宿舍,又都是新生,相互都還沒個底兒,還怕招來學校的人……
“都散了都散了吧,”胡彪衝還站在門口的觀眾們揮了揮手,一邊把宿舍門關上,一邊說,“沒得看的了。”
門剛要關上,又被推開了,蘇斌擠了進來。
“我操你媽的我正他媽等你呢!”李子強一看到蘇斌立馬就過去了,一把抓住蘇斌的衣領,“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你要乾什麼!”蘇斌喊了起來,“怎麼!跟我沒關係的事兒我還得上去挨頓打嗎!”
“算了算了大強哥,”胡彪過去拉著李子強,“消消氣,一會兒還去領衣服呢。”
“領什麼衣服!”李子強瞪著他,“你沒衣服穿了嗎要去領!”
“軍訓的衣服啊,”胡彪歎了口氣,“剛鬨得挺大的了,彆一會兒再把學校領導招來了……”
“算了。”張強在旁邊瞪了蘇斌兩眼。
李子強鬆了手,想想又很不爽地指著蘇斌:“你也彆找什麼借口,這事兒跟我也沒關係,跟張強也沒關係,我們他媽跑了嗎?跟胡彪也沒關係,他跑了嗎!不敢上可以蹲那兒啊!跟初一更沒關係了,他一晚上沒回來呢!”
“對不住大家了,”旁邊有人說了一句,“這事兒就跟我一個人有關係,害你們都被牽連了。”
“不說這些,一個宿舍的。”李子強擺了擺手。
初一這時才看想起來宿舍裡還多了一個人,他往那看了一眼。
靠近門邊雜物架那兒站著個男生,這會兒正在擦眼鏡,看著挺文靜,但剛打架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比大強小強弱。
“你那個平光鏡還來回擦個屁啊。”張強說。
“什麼鏡都得擦啊,”那人笑了笑,戴上眼鏡,走到了初一麵前,伸出了手,“我叫周春陽,剛才謝謝了。”
“初一。”初一猶豫了一下,伸手跟他握了握。
感覺長這麼大,好像是第一次跟人握手,如此隆重的禮節,他差點兒把左手伸過去。
“去領衣服吧?”胡彪對領衣服這件事念念不忘。
“舍長去領就行,”張強說,“咱們舍長是誰啊?”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一圈兒,最後都轉頭看著初一。
“不。”初一趕緊拒絕,他連小學的四人小組長都沒當過,彆說小組長,就算隻有兩個人,要選一個乾點兒什麼也不會是他,雖說舍長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官,但總得要辦事兒,他怕自己說不明白話。
不過這個簡單乾脆的“不”,讓幾個人都愣了愣。
初一想補充點兒什麼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緩和一些,但是沒找著。
“那我去領吧,”周春陽說,“領完衣服沒事兒了咱幾個中午出去吃點兒,我請客。”
“我跟你去,”張強說,“你還是彆落單吧。”
他倆出門之後,李子強走到初一身邊,遞了根煙給他:“你真他媽牛逼。”
“不,不會抽。”初一說。
“不能吧?”李子強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會兒,把煙回手遞給了胡彪,“你可彆跟我裝。”
“沒裝。”初一說。
“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啊?”胡彪叼著煙問他,“你家不是在十萬八千裡之外嗎?”
“朋友家。”初一回答的時候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驕傲和滿足感。
朋友。
我不僅有朋友,還可以在朋友家過夜!
“你在這兒還認識人啊?”胡彪說。
“嗯。”初一笑了笑。
“那還不錯,”胡彪說,“剛那幾個都本地的,一個個狂上天了。”
“怎麼回,事兒?”初一問了一句,他一回學校就折騰這麼一通,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領頭那個,跟周春陽認識,以前就有仇,”胡彪說,“昨天晚上就差點兒要打起來,舍管來了沒打成,結果睡了一宿氣兒沒過去,一大早又來了。”
“來就來,下回來了還打,”李子強說,“我跟你們講,我以前就住校,一個宿舍的就是一夥兒,我們要是不擰一塊兒,以後都得吃虧。”
說完又瞅了一眼蘇斌。
蘇斌一直沒說話,躺在床上玩著手機。
初一看到他玩手機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手機還在他那兒,於是走了過去:“我手,手機。”
蘇斌斜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機拿出來,初一剛要伸手接的時候,他繞開初一的手把手機放在了桌上。
“謝謝。”初一對他這個動作並不太在意,這種待遇他早就習慣了,何況蘇斌是幫他保管手機。
到是在旁邊的胡彪有點兒不爽:“不是我說,蘇斌,一個宿舍的,以後在一塊兒待那麼久呢,你這樣,大家怎麼處啊?”
“宿舍就是睡覺的地方,”蘇斌說,“搞什麼小團體。”
“去你媽的,”胡彪說,“走,外頭站會兒去。”
三個人站到了走廊上,扒著欄杆邊聊邊看著下麵來來往往的人。
初一拿著手機,給晏航發了條消息。
-我們學校的人太凶悍了,一來就碰上打架
晏航大概在忙,過了一會兒才回了消息過來。
-誰惹你你就打,彆怵,你現在打兩三個沒問題
-嗯
初一看著幾條相隔了一年的聊天記錄,心裡有種踏實的暖意,跟趴在曬蓬了的棉花上一樣。
旁邊胡彪和李子強一直在聊天兒,初一沒插話,就聽著他們聊。
這還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跟同學這麼並排站在走廊上一塊兒聊天兒。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下課的時候好多人願意這麼站著了,這種愉快的放鬆的感覺,讓人覺得舒服。
聽著他們聊天兒,初一對宿舍裡幾個人有了個大致的印象。
大強小強胡彪和他,都是成績不怎麼樣上不了普高的,蘇斌據說成績不錯,但是家裡困難,就來了這兒,估計非常不爽,覺得跟他們這些人不是一個檔次吧,周春陽本地人,家裡特彆有錢,就是來混日子的。
周春陽把軍訓服領了回來,然後幾個人一塊兒去吃飯,蘇斌自然是不跟他們“小團體”一塊兒。
下樓往外走的時候,李子強對於周春陽把蘇斌的那套也拿了回來表達了強烈不滿。
“都捆好的,沒來那倆的都一塊兒領回來了,”周春陽說,“我還現場拆了把他那套扔了麼……想想吃什麼吧。”
“你本地的,還問我們啊?”胡彪說,“你帶路,我們隻管吃。”
“那打個車吧,”周春陽說,“去吃西餐。”
“西餐?”李子強看了他一眼,“居然不吃海鮮?”
“急什麼,在這兒還怕沒有海鮮吃麼,”周春陽說,“主要今天我想吃西餐,我拿了我爸的卡,不刷頓貴的有點兒虧。”
“就西餐,”胡彪一聽“貴的”,立馬一拍手,“西餐。”
晏航站在陳金鈴辦公室裡,有點兒發愁:“陳姐,我真沒寫過總結,更彆說全英文的總結了。”
“就這個總結吧,”陳金鈴拉開抽屜,拿了份總結遞給他,“我給你看看以前我寫的,大體就是這些內容,你放心寫,不用擔心,有什麼錯誤我會幫你改的。”
晏航拿過總結看著。
“我知道你不想做領班,”陳金鈴說,“現在隻是讓你暫時代理一段時間,無論你是想去後廚還是想做彆的,餐廳裡的各個崗位都了解一下對你也有幫助,對吧?”
“嗯,”晏航笑了笑,“我試試吧。”
他沒跟陳金鈴說過自己不想乾領班,也沒說過自己想去後廚,隻能說陳金鈴這個領班不是白當的,對她手下這些人觀察得很仔細。
“寫好直接發我郵箱就行,”陳金鈴說,“一會兒你多盯著點兒,我下午請了假,過兩天要去醫院了,得回去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