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工的那個西餐廳是哪個啊?
等了半天晏航也沒回複他,他看了看時間,突然反應過來這會兒正是吃飯的點兒,晏航估計正忙。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把手機放回兜裡,順著路往前走。
沒多大一會兒就看到了一家西餐廳,門口還放著招人的牌子。
他停下來往裡看了看,應該就是這家?不過沒看到晏航。
他猶豫了一下,往旁邊的一棵樹那兒靠了靠,繼續往裡看。
也就兩三分鐘之後,裡麵走出來了一個人,初一沒敢看臉,怕萬一是哪個服務員看他在這兒杵半天了來問。
“進去嗎?”這人走到他旁邊問了一句。
“啊。”初一聽到了這個聲音才抬起了頭。
晏航穿著餐廳的製服,黑底兒紅邊,還紮了個圍裙。
製服非常難看,跟他們的校服能一爭高下了,不過晏航穿著卻挺順眼的。
“請你吃飯,”晏航偏了偏頭,“來。”
初一跟著他進了餐廳裡。
很香。
整個餐廳裡都彌漫著食物的香氣,有烤點心的香味兒,有咖啡香,還有各種牛排豬排羊排的肉香。
這是他第一次進西餐廳。
去年的時候小姨要帶他去吃西餐,結果老媽不讓他去,最後小姨隻能打包了兩份牛排過來給他。
姥姥一邊吃一邊罵了一晚上。
初一小心翼翼地吃了幾口,味兒都沒嘗出來。
“坐這兒吧,”晏航把他帶到窗邊的角落裡,“等我一下。”
“晏航,”初一叫住他,“你下,班了嗎?”
“下班了,這會兒輪流吃飯,”晏航說,“踏實坐這兒等我。”
“嗯。”初一點了點頭。
晏航走開了,他還是有點兒緊張,店裡這會兒有幾桌客人,都低聲細語地邊吃邊聊著,看上去很高級。
他穿著破校服往這兒一坐,怎麼看都像是進錯了門的。
好在晏航很快就過來了,手裡端著份披薩,還有兩杯飲料。
初一趕緊站了起來,準備過去接。
“坐著,”晏航說,把披薩和飲料都放到了桌上,“後廚沒有門兒你是不是還想進去幫人洗碗啊?”
“也,行。”初一笑了笑,坐回了椅子上。
“還給你要了個牛排,”晏航說,“一會兒就好,想要什麼汁兒?”
“汁兒?”初一愣了愣,看著麵前的飲料,“不是有,有汁兒,了嗎?”
“黑椒吧,”晏航樂了,“我喜歡黑椒汁兒。”
初一還是沒回過神,一直到晏航笑著走開了,他才反應過來,說的是牛排上澆的汁兒。
等牛排的時候,他看到晏航給兩桌客人上了菜。
很好看。
晏航的動作很自然,但每個動作都透著帥氣,他甚至看到有一桌的小姐姐拿了手機出來偷拍。
初一覺得很受啟發,於是也拿出了手機。
看到晏航端著一個大蓋子蓋著的托盤過來的時候,他把手機很隱蔽地對準了晏航。
但是。
一直到晏航走到跟前兒了,手機的快門才哢嚓響了一聲。
拍下了一個巨大的模糊的冒著白氣兒的蓋子。
不過相比偷拍失敗,手機這個哢嚓聲才是最讓初一鬱悶的。
“你是想拍我還是想拍牛排。”晏航掀開蓋子,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都快壓不住了。
“你,”初一看著牛排,“手機不,不配,合。”
“你這手機該換了,”晏航把黑椒汁澆到了牛排上,坐了下來,“我爸有個剛換下來的手機,就用了一年,你要不拿去用吧?”
“我,有,”初一說,“新的。”
晏航看著他。
“蘋,蘋果呢,”初一歎氣,“小姨送的,沒敢讓,我媽知,知道。”
“那你上回拿鞋回去你媽也沒說什麼啊,一個新手機還不讓用?”晏航說。
“小,姨的,不行。”初一看著牛排。
“牛排你的,”晏航拿起了一塊披薩,“披薩咱倆一塊兒吃。”
咱倆。
一塊兒。
初一突然有種很舒適的暖意。
暖完了才想起來:“你不,不吃……吃不,飽吧?”
“說繞口令呢你,”晏航笑了笑,“我今天心情不好,吃不下東西,你儘管吃。”
“哦。”初一猶豫著拿起了刀叉。
刀叉怎麼用在電視上倒是看過,不過還是第一次這麼戳著吃,他切得很小心,怕一不小心把肉甩到晏航那邊去。
晏航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那麼自由灑脫無所顧忌的晏航,也會心情不好?
“你……怎麼,了?”初一小聲問。
“晚上要跟我爸聊天兒。”晏航說。
初一叉著塊肉看著他,沒聽明白。
“有些事兒你很想知道,但是又很怕知道,”晏航一邊吃披薩一邊說,“覺得不知道才最好,可真不知道又覺得活得都不真實,知道了吧,又有可能本來就都是虛的。”
初一愣了好半天也沒聽懂晏航說的是什麼:“你說中,中文也,能說得跟,跟英,文一樣啊。”
“靠,”晏航笑了,“文盲。”
“我上初,中,”初一說,“文盲。”
晏航一下笑得不行,靠在椅背上好半天都沒停下來。
初一看著他,覺得晏航笑起來很好看,看上去也很開心。
為什麼還會心情不好呢。
給自己做了個三明治準備吃的時候,他聽到門外有腳步聲,湊到貓眼那兒往外看了一眼,看到了正低頭在台階沿兒上蹭著鞋底兒的初一。
不過晏航差點兒沒認出來這是初一,居然不是萬年不變的校服,穿了套運動服。
晏航沒直接開門,一邊吃三明治一邊很有興趣地從貓眼裡瞅著初一。
初一不知道是不是踩著屎了,在台階上蹭鞋底兒蹭了能有一分鐘,最後還靠著牆把自己的腳給扳了起來,往鞋底兒上看著。
看完鞋底他愣了一會兒,直起身拉了拉外套袖子,又彎腰扯了扯褲腿兒,然後伸手過來敲了敲門。
“誰。”晏航咬了一口三明治。
“初一。”初一回答。
“初一是誰?”晏航問。
“來帶你,去看,看病的人。”初一說。
“滾,”晏航樂了,初一很多時候反應都快得驚人,“我要看什麼病。”
“失,失憶,”初一一本正經地回答,“開,門吧,不要諱,諱疾忌醫。”
晏航笑著打開了門:“你是不是一直沒機會耍貧嘴,逮著個我就貧個沒完了。”
“是啊,”初一點點頭,看了看他手裡的三明治,“要跑,跑步了還,吃?”
“誰知道你幾點來,”晏航說,“我還沒吃晚飯。”
“那……”初一有些猶豫,“要不先散,散個步?”
“沒事兒,”晏航喝了口水,“就一個小三明治,拿去喂貓都要被貓嫌棄太小了。”
初一站在門口笑了笑。
“你先進來吧,我換衣服。”晏航說。
“哦。”初一應了一聲卻沒動。
“你是不是踩屎了。”晏航看著他。
“沒有。”初一說。
“那你怎麼了,”晏航說,“我剛看你在門口蹭個沒完。”
“你偷,偷看,我?”初一有些吃驚。
“嗯,怎麼著,”晏航點頭,“還看了好半天呢。”
初一愣了愣,歎了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鞋:“我把鞋,底兒蹭,蹭,蹭,了個洞。”
“你那不是蹭了個洞,”晏航說,“你那就是有個洞了……我那雙鞋在那兒呢,你試試吧,你這破鞋子彆一會兒把底兒再給跑掉了。”
“嗯。”初一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鞋給脫了,拿過放在旁邊的那雙鞋,穿上了一隻。
“大嗎?”晏航問,“我這兒有鞋墊。”
“一點兒。”初一說。
晏航沒說話,回屋裡翻了翻,找了雙鞋墊給了初一:“這個挺厚的,不行就再墊一雙。”
“差,不多了。”初一有些不好意思。
晏航看著他換下來的鞋,這鞋雖然挺舊了,但鞋底還算厚,居然就磨出洞了?
“你不說你有新鞋麼?”他過去拿起了初一之前扳起來看過鞋底兒的那隻鞋。
“放了半,半年,”初一輕聲說,“好像小,小了。”
“你腳半年就能長這麼多?”晏航把鞋放下了,這鞋子的底兒磨得挺厲害,但會穿洞的原因應該還是踩到了什麼東西,或者是急停。
這個廢物估計又被人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