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歡過去,挨著陸舟坐下。
明天還有工作,現在又晚了,沒人喝酒,都喝酸奶。
這裡的酸奶味道跟超市裡買的不一樣,很稠,手工做的,攪起來有點像雪糕,上麵撒了幾顆黃綠的葡萄乾,很甜。
沈亦歡喝了兩口,嘗出來味,很快喝完一杯。
她拿著相機拍照,不僅拍美食,也拍人,質樸的燈泡燈光泛黃,大家奔波一天臉上有倦意,吃喝聊天,拍出來很有質感。
拍了幾張,她偏過身,對著陸舟。
哢擦——
聞聲,他抬手,大掌罩在鏡頭上:"我的照片不能發出去。"
沈亦歡說:"我不發,就自己看。"
陸舟看她一眼,撤了手,沈亦歡對著他又拍了兩張,都沒看鏡頭。
大家邊吃邊聊,倒也熱鬨。
陸舟話少,隻問到他時才開口,沈亦歡和這些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還沒熟絡,插不上嘴,也沉默。
秦箏問:"陸隊長,你今晚也在這休息了還是還要趕回軍營。"
"我明早回去。"
今天半夜有西北大風,風沙嚴重,路程遠又偏僻,不安全。
"是這樣,我們是有專門邊防軍人專題的,原本怕打擾你們,是打算在結束全程後再去的,現在看可能明天跟你一路直接去軍營進行拍攝方便些。"
秦箏笑著,"說實話,我們對新疆實在是門外漢,通過網上的資料了解也不徹底,如果能先去軍營拍攝,還能先提前跟你們這些駐紮新疆的人好好了解一番。"
沈亦歡睜大眼,車上秦箏說行程時她就沒認真聽,不知道竟還有在軍營拍攝的行程。
能去陸舟工作的地方,讓她特彆期待。
她還真是非常想去看看,陸舟這些年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工作的。
聽完,陸舟說:"時間提前需要審批,我一會去找司令問問。"
"太謝謝你了。"
新疆菜油多肉多,對趕路一天饑腸轆轆的大家很對胃口,沒一會兒就全部光盤,紛紛捧著肚子舒暢的靠在椅子上。
陸舟卷一身寒氣從外麵進來,對秦箏說:"獲批了,明天可以一起進軍營,但是在裡麵的規定要嚴格遵守。"
秦箏說:"那是一定的。"
陸舟:"大家今天早睡,明天五點鐘準時樓下集合出發。"
有人吃驚:"淩晨五點還是下午?!"
"淩晨。"
眾人心裡叫苦不迭又不敢怎麼表露,憋屈的紛紛抓緊時間上樓洗漱休息。
沈亦歡落在最後,她在車上睡過,現在沒睡意,見陸舟走到櫃台前跟店主說話,便跟過去。
店主從櫃子裡抽出一包煙:"陸隊,你這煙該戒得戒啊,對身體沒好處。"
他抽出一支,點火,咬齒間,含混的"嗯"一聲。
呼出一口煙。
沈亦歡坐上他旁邊的高腳椅,陸舟偏頭。@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沈亦歡問他:"你還不去睡啊。"
陸舟說:"你先去睡。"
她搖搖頭:"我不困。"又問店主,"您這還有剛才那個酸奶嗎?"
她吃的有點多,胃裡泛膩。
"有啊。"店主笑道,又從裡屋裡給她拿出一杯。
"多少錢。"
"你跟陸隊這關係,我不收你錢。"他說。
打從兩人一進來他就看出來了,什麼時候見過陸隊這麼對一個姑娘。
不過他也是沒想到,陸隊心上人會是個這麼俏生生的小姑娘,兩人反差太大了,他原以為陸舟會是欣賞英姿颯爽那種女人的。
沈亦歡:"彆,您這賺錢也不容易,我也不知道多少錢,這20塊給您。"
陸舟側目:"5塊一杯,沒那麼貴。"
沈亦歡翻了翻錢包,沒找出零錢,看店主那架勢又是不肯收。
"彆給了。"陸舟說,"睡覺去,明天五點集合。"
"你房間哪間?"她問。
"乾嘛。"陸舟斜睨他,眉眼攏在煙霧裡,看不真切。
"問問。"
店主笑起來,心直口快:"我們這房少,你們這麼多人一來,早沒房了,陸隊隻能在車裡過夜了。"
陸舟原本不想告訴沈亦歡,怕她又生什麼事,果不其然,她聽完,立馬皺眉扭頭,直接說:"晚上睡車裡不冷嗎?"
"還好。"
"那我跟你一起睡。"
陸舟聲音沉下去:"你彆鬨,萬一感冒發燒這裡離衛生站幾百裡地。"
"你不是說還好嗎?"沈亦歡堅持。@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他乾脆:"冷。"
"那你……"她遲疑,壓低聲音湊近他耳朵,"要不要來我房間蹭一晚?"
陸舟沒說話,但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看兩人僵持不下,店主勸解道:"那車晚上不能開空調,這離補給站也遠,得省著油,陸隊也是怕你凍傷了。"
還不開空調!?
沈亦歡驚了,這他媽是什麼艱苦條件。
"睡覺去。"
陸舟見她不動,直接上手,擰著她手臂往樓梯口拽,又在後背推一把。
然後直接轉身,頭也不回的就往外麵走。
***
外頭的風沙還沒起,這會兒天空還澄澈,頭頂一輪圓月明亮碩大,像個圓盤。
空中偶有幾片雲,隱約擋住一點月亮。
周圍雜草叢生,風一吹,就是刷刷聲,整齊劃一,黑夜裡都能看出伏倒的草叢。
陸舟半闔眼,叼一支煙,懶散的靠在椅背上。
他在這裡生活的久,對夜裡的各種聲音都熟悉,軍營裡需要守夜,容不得一絲分心,很有可能漏過一個細微聲音就會釀成大錯。
久而久之,鍛煉的他聽力極好,隻不過夜裡睡眠也更淺,一有動靜就會醒。
他小時候父親忙於工作,母親打一出生就去世,沒法照顧自己的時候都是家裡保姆照顧,再大點就自己照顧自己。
也養成他孤僻冷漠的性格。
沈亦歡的出現,是他一生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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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笑容燦爛又狡黠,脾氣能軟能硬,像狐狸又像豹子,一雙天生笑眼勾人魂魄。
她的脾氣她的缺點她的坦蕩與熱烈,都是陸舟從來沒有遇過見過的,像一束陽光照進他平平無奇的心底。
說是怦然心動,說是一見鐘情,都可以。
可她對他也不好。
動不動拿分手威脅。
不準他跟這個女生那個女生說話,自己卻異性好友一堆,一起泡網去ktv去喝酒。
脾氣也差,一點小事就不高興,最後還要他壓著火耐心的一遍一遍哄。
最後分手一走了之,瀟灑自如,好像那五年根本就沒有一點點喜歡過他。
旅館門口傳來一陣聲音。
他側頭。
就看見沈亦歡包裹的嚴嚴實實跑出來,拉開車門,手筆直往前一伸。
"什麼?"
"熱水袋。"
那個熱水袋不知道她是從哪翻出來的,舊式熱水袋,紅色,上麵是凹凸的波浪條紋。
陸舟接過,還是滾燙的。
沈亦歡:"旅店裡有熱水,要是冷了你再去灌點,彆感冒了。"
她說完,像是實在凍得不行,跺了跺腳,快步跑回去。
陸舟手裡捏著熱水袋,看著沈亦歡離開的背影,終於是勾起唇。
他笑聲悶悶的,埋在胸腔,倚在靠背上,低頭注視著熱水袋,笑的滿足而妥協。
***
沈亦歡對他不好。
可也對他很好。
除了沈亦歡,就沒人心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