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了。
月亮升起來。
月光下的綿延沙山是無與倫比的天下美景, 不明亮的自然光灑下來,沙丘與行進在上麵的隊伍都融為一體。
西北風一吹,沙丘便氣勢滾滾,波湧浪疊。
車窗搖下,陸舟的手臂搭在窗沿上, 目光沉沉的盯著外麵漆黑的環境, 這裡已經海拔偏高, 幾株枯樹在黑暗中張牙舞爪。
他目光如有遁形, 是在偵察。
“陸隊,還往前開嗎?”趙曷邊開車邊問。
陸舟沉聲:“開。”
新疆的天已經越來越冷了,北上的氣候環境會更惡劣, 西北風吹來的沙也會阻止許多人的腳步。
再者,那天他在沈亦歡手機裡聽到的。
顧明輝打電話過來時, 呼嘯而過的大風聲。
他在前一天還在附近, 後一天就已是身處那般環境的地點, 而那一天周邊的天氣都不該是那樣猛烈的風。
最可能的選擇就是北上。
而顧明輝若真是和軍火走私案有關, 北上交易也的確更加安全可靠。
***
沈亦歡推門進去的時候秦箏正盤腿坐在椅子上調看拍攝內容,瞥見她進來還略微揚了下眉, 她以為今天沈亦歡也會睡在陸隊的寢室裡。
秦箏:“陸隊不在嗎?”
沈亦歡點頭:“他們今天去夜巡了。”
“也是辛苦。”
“是啊。”沈亦歡附和一句,拿出換洗衣服進浴室。
洗完澡出來時扔在床上的手機正在響, 是邱茹茹打來的。
“喂,茹茹。”她接通電話。
邱茹茹那頭的聲音興奮到極點:“櫻桃!!後天準備接駕!”
沈亦歡聽完就笑了,坐在床上,一邊擦濕發, 肩膀夾著手機:“你工作終於結束了?”
“是啊我操,你是不知道,可被我老板煩死了。”邱茹茹一通抱怨結束,又說,“我後天下午五點到哦,你也在那待了這麼久了,可以領我們到處去玩去吃了。”
“我一來新疆就進軍營了哪知道什麼好吃好玩的。”
“也是。”邱茹茹兀自點點頭,“倒是顧明輝這少爺怎麼回事,去新疆以後聯係他都跟隔著幾個大洋似的,是看上什麼新疆漂亮姑娘了嗎。”
“我之前找他也是到晚上才回我電話,在忙工作的事吧,看不出來還挺認真。”沈亦歡說,“對了,等陸舟回來我幫你問問他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吧,他應該知道。”
邱茹茹壓低聲音,八卦的腔調:“你跟陸舟真和好了呀。”
“是啊。”沈亦歡笑了。
“沒想到這兜兜轉轉的你們還是在一起。”
又聊了會兒,掛了電話。
沈亦歡拿吹風機吹乾頭發,往臉上抹上水乳,又撈起手機往宿舍外走廊走了。
走廊黑漆漆的,很安靜,男女宿舍之間隔了塊柵欄,男宿舍那今晚也鮮少的沒什麼動靜,大概是跟隊出去夜巡了。
她撥通陸舟的電話,沒有彩鈴,嘟了兩聲,被接起。
“喂。”陸舟的聲音,比平常溫柔許多,“怎麼了?”
沈亦歡手搭在窗沿上,看著窗外明亮的月亮:“沒怎麼,就跟你打個電話,你們夜巡怎麼樣了?”
“還在進行。”
“我沒打擾你吧?”
那邊傳來一陣嬉皮笑臉的哄鬨聲,稍停頓一會:“沒,在車裡,不影響。”
“哦。”沈亦歡手指扣在窗沿瓷磚邊兒上,她聽到有一些調侃的話透過手機傳到她耳邊——
“陸隊這是跟誰打電話呢,我還從來沒見的陸隊這樣子呢。”
何閔:“還能是誰,你們嫂子唄。”
“我操|我們有嫂子了?!誰啊?”
何閔笑:“‘櫻桃’唄。”
“……沈攝影師彆就是‘櫻桃’吧??”
“你小子反應倒還挺快。”
話說一半,何閔便看到陸舟看過來的目光,於是立馬轉而裝模作樣的批評了一句,“我看你是閒出屎了,瞎議論什麼,快去廁所吧,屎已經灌到腦子裡了。”
“……”
沈亦歡聽到聲音,也不由彎起眼笑起來:“剛才罵人那個是何閔嗎?”
陸舟“嗯”了一聲。
“肯定是你用眼神讓他罵的,我看他剛才聊的還挺開心。”
陸舟目光仍看著車窗外偵查情況,眼神卻柔和下來:“你早點睡吧,不早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明天中午。”
“對了,我還有個事要跟你說,茹茹後天來找我……”
她忽然聽到了陸舟那邊的風聲與淅瀝雨聲,夾雜著幾聲槍響,打在車身的鐵上,劈裡啪啦一陣響。
“陸舟!”
“嘟嘟嘟嘟……”
電話斷了。
……
“子彈方向西偏南三十度方位!”陸舟神色冷峻,立馬拉上四周車窗,“都沒受傷吧?”
“沒!”
趙曷很快調轉方向,一腳油門踩到底,槍聲又劈裡啪啦落在他們車正麵。
車身都經過特殊防彈處理,打在車前窗上,隻產生不影響視線的凹陷。
趙曷:“陸隊,他們也在朝我們前進。”
陸舟:“把他們引到曠地,你開車去左前方。”
他動作嫻熟的組裝槍支,放入彈夾,哢嚓一聲合上,打開瞄準鏡。
槍管從車窗縫中探出,彈夾飛快跳出落地,槍聲隱於消|音|器下。
兩發子彈。
傳來遠處車輛緊急製動的聲音。
陸舟蹙眉沉聲:“爆胎了。”
風聲大作,雨點也大起來,砸在車玻璃上濺出一個個水花,整個曠野黑壓壓的,一副黑雲壓境的景象。
陸舟套上防彈衣,衝鋒衣套在外麵,拉鏈拉到頂。
眉心緊皺,雨點都映照在他瞳孔裡。
他跳出車,隨即幾聲槍響,子彈打在他旁邊的車身。
陸舟挨著沙土翻身滾過,倚在一個小土坡後,兩腿分開,架槍,目光堅毅。
對方車輪被打破,在沉默片刻後,槍聲此起彼伏的驟然響起,他們這處無人說話,唇線繃的筆直,生怕一丁點響動就將位置暴露。
車裡大家已經默契的分散開,漆黑暗夜中人影閃動,忽隱忽現,無法確定準確位置。
陸舟拎起對講機,壓低嗓音:“何閔。”
“收到。”
“準備射擊。”
三、二、一。
何閔手中的自動式步|槍板機按開,彈夾飛快的跳躍落地,平常嘻嘻哈哈的男人瞬間眉眼都拉扯出煞氣。
槍口在黑夜中閃出火星,落在沙上又瞬間熄滅。
砰!砰!砰!
何閔那把槍沒裝消|音|器,瞬間在寂靜的曠野暴露位置。
隨即,槍聲驟然響起,全部都朝著何閔的方向,他滾了一圈,好幾發子彈都極近的打在身側,他躲到一株草後。
而陸舟則打頭,趁此機會,在黑夜中前行,繞路靠近敵方。
雨點斜斜的打下來,將整件衝鋒衣都淋的**,一雙軍靴在沙丘背麵行進,一腳一個坑,混著雨水沾滿了鞋子與褲子。
他黑睫上都沾著雨水,白蒙蒙一層,緊攢眉,手裡扛槍,腰間是武器包,後麵緊跟一隊隊伍,步履緊湊匆匆,默契十足。
黑暗中,何閔藏身的地方又是一陣急促槍聲,他發動第二次進攻!
對方傳來幾聲中槍的哀嚎。
陸舟抓緊時間,越晚抵達敵方後側,何閔的危險就越大。
對方的武器顯然非常充沛,何閔藏在土堆後,子彈隻能打在前方的土坡,沙土四濺,把何閔的臉和衣服都弄臟,藏身之地越來越淺。
終於抵達敵營後方。
何閔在對麵也已經撐到了最後極限。
陸舟不敢磨蹭,掏出手|榴|彈,手被凍的發紅,關節冷白,他沉下臉,牙齒咬開拉環。
同時撤掉槍上的消|音|器,單手持槍,精準而冷漠的瞄準一個人影,開槍。
砰一聲巨響。
來自後方。
敵人瞬間亂了陣腳,知道已經無法挽回贏麵,爭先恐後逃上車,可惜車輪早已經被打破,隻能坐以待斃。
陸舟眯眼,眼尾扯出冷漠的氣場。
抬手奮力向遠處一拋,正好砸進正在拉上的車窗內。
轟然巨響。
越野車直接被掀翻,火光乍現,照亮黑夜,爆炸聲響起。
隨著巨響之後,夜晚重新歸入寂靜。
曠野裡隻剩下風聲,呼嘯而過,像魔鬼城,仿佛狂風吞噬狂風,把其他周遭聲音都吞入腹中。
陸舟在原地等了一會,確定的確將所有人一網打儘,將槍扣在背後,拉下衝鋒衣,朝那輛越野車跑去。
他們一共有八人,其中七個擠在一輛越野車中,已經死亡,另一個在最後關頭推開車門,被爆炸的衝擊推到了十米開外的土堆裡,還活著。
陸舟掃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