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茹茹請了一天假, 回家洗澡洗頭發,換了一身衣服,認真梳妝打扮, 對著鏡子戴上耳環。
下樓的時候接到沈亦歡的電話。
“下來了嗎, 我在樓下等你。”
“嗯, 我馬上下來。”
今天是顧明輝的庭審。
法庭上, 顧明輝站在另一端,他頭發被剔的很短,眉眼淩厲,褪去了從前的輕浮和吊兒郎當, 穿著囚服筆直站立在桌前。
庭審開始, 各類人證物證檢舉,罪行揭露, 像是一部紀錄片清晰的展現在邱茹茹眼前。
“你第一次接觸到國外軍火集團是什麼時候?”
他邏輯清晰, 從起因到過程, 清楚的說明。
邱茹茹難得打扮的這麼精致漂亮, 目視前方, 直直的落在顧明輝的後背上,神色認真, 像是要把他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映進腦中。
她沒有哭, 也沒有太過悲傷,像是旁觀。
等一個結果。
一個遲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結果。
“根據《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條……情節嚴重者,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鑒於顧明輝認罪態度良好,協助警方破獲……”
“判處有期徒刑12年。”
敲錘。
邱茹茹鬆了口氣, 忽然全身沒了力氣。
散庭,大家站起來,顧明輝被旁邊的警察帶下去。
最後轉彎時他停了腳步,朝邱茹茹看過來,什麼都沒說,隻那一眼,邱茹茹也看著他,沒說話。
顧明輝被帶走了。
那個曾經在月考的下午用自行車載著她去醫院看爺爺的少年。
那個為她打了不少架總是莽撞又桀驁的少年。
那個貫穿她整個青春,暗戀了整個青春,卻又從未宣之於口的少年。
那個少年啊。
最終背著累累罪行,遭人唾罵,鋃鐺入獄。
邱茹茹大學學的是新聞,上課時聽老師說的就是以後他們身上肩負的是揭露真相,匡扶正義,做個好人,也做個好的新聞工作者。
顧明輝無論從哪裡來說,都不能算作是好人。
可邱茹茹仍然感恩,自己的生命中有他的出現。
他有多好呢,好到了她的一生都有了寄托和希冀,好到了她在未來的十二年裡都有了盼望和熱忱。
***
判定有期徒刑12年,最終表現良好,提前兩年釋放。
這十年來,邱茹茹經常去看顧明輝。
顧父本就屬於老來得子,兒子入獄的消息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這些年來身體一直不好,邱茹茹也時常去看望他。
邱、顧兩家屬於世交,交情匪淺。
可哪有父母願意把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女兒嫁給一個入獄十年的男人。
邱茹茹這些年無數次被安排相親。
可她性子從小就執拗,認定的事除了自己沒人能讓她改變。
最終父母也放棄了,等就等吧。
這一等,她就到了35。
身邊的朋友一個個結婚生子,其樂融融,更有甚者,還有已經二婚或是二胎的。
就她一個,始終單身。
彆人問她為什麼不談戀愛。
她也隻笑笑說自己沒興趣罷了。
大家以為她是獨身主義者。
有失必有得,從前那個不算是特彆有主見的女孩兒如今長成報社的一把手,主編,行事果斷,底蘊深厚。
暗中佩服者、愛慕者無數。
到顧明輝出獄那一天,邱茹茹和沈亦歡一塊兒去接他。
男人瘦了,成熟了,也有了歲月的沉澱,褪去了原來那張總是吊兒郎當又懶散的皮囊假象。
這可是十年啊。
十年,沈亦歡在這十年裡,為人妻又為人母,如今陸櫻都已經上小學了。
十年,邱茹茹從小編輯到主編,成長了,漂亮了。
“終於是出來了。”沈亦歡張開雙臂,和他擁抱了一下。
“嗯。”
顧明輝看向邱茹茹。
如今站在這明晃晃的陽光底下,他才更加清晰的感受到邱茹茹身上明顯的變化,那麼耀眼而有魅力的,是這些年來的經曆在她身上積澱下來的。
也讓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卑微。
以及,無能為力。
邱茹茹抱著胸在旁邊看了他一會兒,才揚了下眉,衝他笑:“抱一個?”
“嗯。”顧明輝笑著張開手臂。
邱茹茹幾乎是撞進他懷裡。
緊緊抱了一下。
十年來隻能隔著玻璃說話,這是第一次真正的接觸。
“走吧,一塊兒去茹茹那吃個飯吧,我們昨晚上剛去買了一堆食材。”沈亦歡說。
顧明輝問:“櫻櫻也來嗎?”
“她上課呢,下午放學了再把她接過了,我跟她說你顧叔叔馬上就能陪她玩了,她還挺高興的。”
三人上車,沈亦歡開車。
車剛開到第一個紅綠燈,邱茹茹電話響了。
掛斷後臉色就變了。
“怎麼了?”顧明輝看著她。
邱茹茹一瞬回神,對沈亦歡說:“櫻桃,快去醫院!”
“醫院!?”
邱茹茹看著顧明輝,艱難的開口:“顧叔叔他……突然情況不太好,現在正在急救。”
近兩年,顧父身體每況愈下,到後來每天都住在醫院,上周剛剛搶救過一次,最近看著一直氣色不錯,怎麼就在今天突然又發病。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這世上最悲哀的之一事。
可十年未歸的黑發人還沒來得及見到一眼白發人就再也沒有機會又何嘗不是。
世上哪有那麼多剛剛好。
剛巧我趕到了,剛巧你也救回來了。
顧明輝衝到手術室門口時裡麵已經空蕩一片,手術燈已經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