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子晏明顯是剛洗完澡,渾身還蒸騰著溫熱的氣息,白皙的皮膚透著一股淺淺的粉紅,濕透的發梢粘在額間往下滴著水珠,那雙清透明亮的眼睛裡仿佛也氤氳著柔軟的水汽。
滴答,滴答。
水珠不斷滑落,不止落在衣物以及地上,還有不為人知的心海。
他呆住了,他記憶裡的先生,一直都是穩重的,溫潤的,有氣節而一絲不苟的,他對他有敬愛也有佩服,何曾敢想象見到他……這樣的一麵?
“池洲?你怎麼了?愣著乾什麼,快進來啊。”
簡子晏的聲音過濾進大腦,池洲的視線卻情不自禁地集中在他一張一合的唇上。
他知道這雙唇裡能吐出多犀利的語句,而此時卻讓他想象著,如果觸摸上去會有多麼柔軟。
簡子晏看他還挺在門口不動,有些困惑地看向他:“池洲?”
這一聲終於叫醒了池洲,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想什麼,粗糙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炙熱的溫度,他恨不得馬上抽自己一嘴巴子。
他居然會對先生……?實在是該死!
看到池洲倏然冷冽的眼神,簡子晏不確定地閉上了嘴。
饒是如此,他也沒有懷疑池洲,眸光溫潤而帶著擔憂,定定地望著他。
看到簡子晏的目光,池洲強行壓下抽打自己的衝動,他不能嚇著簡子晏。
何況他帶來的消息也……池洲眼神一沉,他微微低下頭,聲音嘶啞沉重:“先生……”
明明他比纖瘦修長的簡子晏要高大許多,此時在簡子晏的麵前,他卻像個剛犯了錯的孩子,愧疚中帶著無措。
結合池洲剛才的發呆,一個不好的猜測浮現在簡子晏心頭。
“任務……失敗了,對麼?”他輕聲問。
聽到他平靜的聲音,池洲眼眶一紅,他強迫自己抬起頭看向簡子晏,喉間仿佛撕裂般扯著血腥的味道。
“對不起先生,翁建柏他……逃了。”
聽到這句話,簡子晏臉色一白。
他身為臥底記者,多次不顧自身安危,協助勘破過多起大案,但這一次,更是其中最危險的一樁案子。
之前執行的那些任務,可以說是因為簡子晏,才讓那些駭人的黑幕告白於天下,他居功甚偉,也因此招人記恨。
他的代號一直高高掛在黑市懸賞的前幾位,許多被動了利益的人在等著他的人頭,隻是因為他善於偽裝,又一直謹慎行事,才沒有被發現。
這次他會找上江之遠他們,正是因為逍遙在法律之外,堪稱手眼通天的翁建柏盯上了江家。
身為娛樂圈帝國的實際掌權人,江家等於把握著輿論的喉舌,一旦江家被拿下,那他將徹底掌控輿論,無論洗錢還是洗白,往後將再也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正因為知道這項任務的危險和重要,簡子晏才不顧自己在黑方的知名度主動請纓,來到偽裝成新星日報的翁建柏的手下,成為一名狗仔記者,並暗中收集證據,確定他的行程。
有了他的情報,才有了之前的那場抓捕行動,至於江之遠他們,隻是用來轉移視線的幌子罷了,簡子晏從來都沒想過真正對他們出手。
他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執行了這項任務,本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道最後居然會被翁建柏逃走了。
而身為臥底的簡子晏如今更是在公眾麵前暴露了真容,以翁建柏的手段,恐怕已經知道他就是曾經給他造成過無數麻煩的“破曉”了。
在說出這則消息之後,池洲一直在等。
他等著簡子晏大發雷霆,等著他隨手抄起凳子或者刀子什麼的砸到他的頭上,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心中的痛苦減緩萬分之一。
因為他們執行不力,被翁建柏逃了,不用想也知道,這會讓簡子晏置身於怎樣危險的境地之中。
他簡直恨不得當場殺了自己謝罪。
然而他沒等到簡子晏的雷霆之怒,他隻看到一張略顯蒼白的臉,以及仍舊盈溢著擔憂的目光。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簡子晏輕聲說著,側過身子,“快先進來,我們坐下說。”
池洲渾身一震,他冷厲的雙目一下子紅得徹底,如果不是定力驚人,恐怕已經湧出淚水。
他沒想到,在他犯了這麼大的紕漏之後,簡子晏居然還願意這麼溫柔地對待他,他最先在意的不是自己的處境,而是他有沒有受傷。
【主要角色之一池洲,原諒值+20】
簡子晏露出微笑,他主動握住高大男人的手臂,將他引了進來。
池洲感受著手臂上細軟的觸感,和他自己的粗糙堅硬截然不同,一下子大氣都不敢喘,連腳步都有些僵硬。
簡子晏將池洲引到沙發上坐下,又去洗了一條乾淨的毛巾,讓他擦擦臉和手。
池洲身上那股戰場上刺鼻的硝煙味還沒有散去,簡子晏沉默地看著他同手同腳地擦洗,目光柔和。
他知道池洲心中一定也很痛苦,否則怎麼會讓這個流血不流淚的漢子紅了眼眶。
既然他已經受到了自己良心的苛責,他又何必再去給這顆善良的心臟上更增添一刀傷口。
事到如今,局勢已經不是簡子晏能夠掌控的了,他看著池洲擦完,接過毛巾的時候沉吟著提出他的訴求。
“池部長,我有個請求。”他緩緩地說,“鑒於現在的形勢,能否把我的母親也接到安全屋裡來?當然,如果不合適的話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