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想到了某種可能性,隻是不願意去相信。
在他的雷霆之威下,軍部的人馬上就回饋了消息,簡子晏的確是去了軍部,並且開走了他自己的戰艦。
因為他現在在全星際都是英雄般的人物,根本就沒有人敢阻攔他,他開走戰艦,直奔向浩瀚的宇宙。
“他……他要去乾什麼?”白明兮漂亮的大眼睛裡滿是驚恐,確定般地問司望,“他想去哪裡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開戰艦?”
司望一動不動地望著屏幕上簡子晏的戰艦飛走的那一幕,沒有理會白明兮的問題,啞聲吩咐:“定位簡元帥的戰艦。”
帝國廣袤的星域地圖上,一個小紅點在緩緩地前進,已經離帝國相隔幾個星係,無論如何都追不上了。
白明兮臉色慘白地後退一步,他也想到了某種可怕的,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接受的可能性。
司望緩緩地閉上眼,他腦中嗡鳴,回蕩著早晨簡子晏問他的那些問題。
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司望,我們去追他,還有希望追上的對不對?”白明兮緩過神來,神色惶惑地說,“他隻離開了不到一天……”
“一天的時間,已經足夠進行三次空間跳躍。”
蘇隨安從門口大步走來,他也聽說了發生了什麼,看著不知所措的白明兮,又看向滿臉冷寂,不肯睜眼的司望,神色壓抑而隱忍。
“追不上了,無論如何都……追不上了。”
蘇隨安的聲音像是最後的宣判,司望喉結動了動,生生咽下翻湧的氣血。
他一言不發,直接轉身離開。
蘇隨安和白明兮都是一驚,他們快步跟上,卻見司望徑直走向自己的戰艦停靠區域,兩人霎時明白了他想乾什麼。
“陛下,已經追不上了!”蘇隨安上前一把抓住司望的手臂,直直望進那雙沒有一絲光澤的黑眸,“不管簡元帥這次去是什麼目的,都不是我們能控製的了,既然這是他想要做的事,就放他——”去吧。
這兩個字還沒說出來,他就被大力掀開,司望沒有任何留手,他整個人都被甩到了牆上。
“去找蟲母是他想做的事,去找他是我想做的事。”司望在進入戰艦之前,回頭深深地望了眼蘇隨安,“如果這次我無法回來,就給帝國挑選另一個合適的繼承人吧。”
說完,他決然地合上艙門,巨大的戰艦連準備工作都沒有,直接衝天而起,緊隨著前人的軌跡進入浩瀚星空。
蘇隨安按住了想要爬進另一艘戰艦的白明兮,猶如瞬間蒼老了十歲。
“簡元帥想自己擔下這一切,才刻意沒有告訴你和司望,但他低估了司望的執念和瘋狂……帝國已經等於失去了他們兩個,不能再失去你了。”他說,“現在已經沒有人能乾預他們兩個的命運,我們能做的,隻有時刻保持對這兩艘戰艦的聯絡申請,其它的,我們無能為力了。”
……
簡子晏的目的地十分明確,正是上一次已經來過一次的傲霜星星係。
他之前想乘坐飛船來到這裡,沒想到意外撞見蟲母,被它直接裝了過來,因為這裡正是蟲母的老巢,幾千年來它盤踞隱藏在這裡,偽裝成一顆荒星的模樣,沒有被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發現。
這幾天他儘力將這片星域的居民全部調走,因為害怕引起恐慌沒有大肆宣揚,由於沒有正當理由就勞民傷財,他還因此被口誅筆伐過。
想到這些,簡子晏甚至還能露出不屑的笑意。
對他來說,做這些事從來都不是為了得到誰的認同,而是他想而已,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再嘰嘰歪歪,他都不痛不癢,完全不放在心上。
認準目標,為之踐行,這就是他的準則。
宇宙航行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簡子晏隨手關掉這幾天一直在閃爍的通訊裝置,將目光投向遠方無垠的黑暗。
“你不是就想找我麼?現在我來了,看你老家裡有什麼東西能招待我吧。”他露出不屑的笑,隨即眉宇動了動,將手撫上腹部的位置。
這個動作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他神色很快又冷硬起來。
這是唯一的方法,現在的帝國正處在更新迭代的關鍵時期,根本無法承擔再一次的戰爭。
何況蟲母親自向他下了戰書,作為他們雙方間的決戰,他怎麼能夠缺席呢?
……
司望麵無表情,毫不猶豫地將戰艦中的全部能量都注入到推進器中。
一般在進行前進以及空間跳躍的時候,沒有人會把參數設置到戰艦自身參數的最高值,在那種高速度高強度的前行下,不止是人體,連戰艦本身都有可能分崩離析,化為太空中永恒的粒子。
但司望現在完全不顧及那些,他心中隻有一個念想,那就是追上簡子晏。
他忽視了不斷請求接入的聯絡,以及戰艦不停發出的警報聲。
在剛踏進戰艦的時候,他心中充斥著滿滿的絕望和憤怒,那一瞬間有無數的問題想要問簡子晏。
但是到了現在,他已經想通了,簡子晏的心裡從來都沒有他自己,隻要是他認為可以做的事,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去做,無論這件事在其他人眼中是匪夷所思還是愚蠢至極。
他徹頭徹尾就是這樣的人,活得就像個理想的化身。
所以他不問了,他甚至沒有對簡子晏的戰艦發出通訊請求,反正他去哪裡,他就跟去哪裡,去找蟲母也好,漫無目的地航行直到艦毀人亡也罷,他都奉陪。
蒼茫宇宙,隻有他們兩艘戰艦一前一後,相隔星域相伴而行,未嘗不是一種絕頂的浪漫。
司望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卻在見到來自簡子晏戰艦的通訊請求時,心中的防線霎時連綿崩塌,瞬間紅了眼眶。
……
“嗨。”簡子晏一如既往囂張華麗的聲音出現在通訊器中,讓所有聽到的人瞬間紅了眼眶。
司望這才發現,簡子晏不止接通了他的聯絡,還有帝星總操控台的,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蘇隨安和白明兮應該守在那裡。
“子晏!”
果不其然,白明兮嘶啞的聲音出現在聯絡器中,似乎已經不知道哭了多久。
“簡元帥,現在停止,還來得及。”蘇隨安儘力保持著冷靜的聲音,“帝國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孱弱,無論蟲母想做什麼,我們都可以奮力一搏,你沒必要犧牲自己!”
“拉倒吧,帝國軍隊什麼樣,你們這些剛上任的二把刀能有我清楚?”簡子晏嗤笑一聲,“還奮力一搏,搏完了之後呢?以‘剛登基的新王再次犧牲’的頭版頭條為代價?”
聯絡器中一時無人說話,隻有粗粗的喘.息聲。
“哦,我才發現少了個人,司望呢?我接通了吧?”簡子晏嘀咕一聲,好像真在查看信號。
“我在。”
司望終於出聲。
簡子晏那邊窸窸窣窣的動靜停了下來。
“那好,人齊了,我現在可以說了。”
“本來我不打算聯絡你們任何一個人了,我覺得沒什麼必要,我和你們原本就沒有多深的關係。”簡子晏說,“但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和你們說幾句話,當然現在我鞭長莫及,你們愛聽不聽。”
“你回來說好不好,子晏,隻要你回來,說什麼我都聽。”
白明兮啜泣的聲音傳出來,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簡子晏露出無奈的眼神。
“都已經是新的五級精神療愈師了,還總是這麼哭鼻子可怎麼行。”
沒錯,在他的教導下,白明兮已經成為了真正的五級精神療愈師,這也正是蟲母為什麼會沉不住氣的原因之一。
如果簡子晏不出麵,蟲母一定會對司望和白明兮出手,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白明兮泣不成聲,而本最有可能崩潰的司望反而沉靜地出聲:“你想說什麼?”
簡子晏深吸口氣,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開口。
“我想了很多天,你們對我,應該是愧疚大於愛的,我不明白為什麼,姑且認為是你們心地善良。”
他們和他這種長在汙泥中的人不一樣,如果有人妄圖這麼操控他的人生,他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會聽從他人的意見。
他就是這麼一意孤行的壞種,不在乎是否被罵,隻在乎計劃是否完成。
“你們都是好人,會知道真相隻是一個意外,就當沒這回事就好,也不用在意的我的離開。我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至於剩下的,你們看著來吧,反正我到時候已經死了,眼不見為淨。”
簡子晏似乎是笑了兩聲,此時在他那邊發出爆破的聲音,在戰艦尖銳的嗡鳴中,他聲線華麗而高傲,仍然無比清晰。
“你們沒有對不起我,我倒是有個對不起的,那就是我肚子裡的這個。”
白明兮發出壓抑的悲鳴。
“我這一生都在謀劃和算計,沒想到到頭來卻沒算到自己。”簡子晏的信號已經有些斷斷續續,他在一邊抵禦蟲族大軍的包圍,一邊用向蟲母發動進攻,還能分出精力和他們說話,“我對不起它,選擇我作為爸爸,是他的不幸。”
“不。”司望的聲音在簡子晏耳中也被割裂成碎片,“是它不夠幸運,沒能真正成為你的孩子。”
簡子晏對這個說法一笑置之,反正也是最後了,說什麼還不是他們隨便,“時間有點緊了,話就說到這裡吧。”
“不!”蘇隨安也終於忍受不住,痛苦地嘶吼,“我們一定還有彆的辦法,一定不用必須由你犧牲……”
“犧牲?彆用這麼偉大的詞彙來形容我,我就是覺得,我不應該苟延殘喘,狼狽不堪地死在病床上。”
簡子晏挑眉一笑,他語氣輕鬆,甚至帶著終將成功的快意張狂,一頭紮進蟲母遮天蔽日的觸角中!
“人生本就萬古如長夜,如果我能照亮這一片星河,就算我此生無憾了!”
然而預想中的結局卻沒有到來,一架更加龐大的戰艦如破雲之勢席卷而來,所到之處,蟲族屍橫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