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白明兮答應下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司望頷首。
白明兮在退出大殿之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在冷寂的幾縷日光下,尊貴的帝王端坐於王座,身上散發的,卻是仿佛被拋棄的孩子般孤獨的氣息。
……
在沒有戰爭的多年之後,帝王戰艦還是被啟動了。
司望沒有告訴任何人,駕駛著戰艦再次來到了傲霜星。
這是他第一次在傲霜星落地,一下來就被驚呆了。
這裡是偏遠荒星,幾乎沒有人煙,而他沒有想到,這裡居然盛開著漫山遍野的花朵。
這種花呈鮮豔的紅色,每一朵都如振翅的蝴蝶,它們擠擠挨挨地綻放,仿若遍布整顆星球,在上方爆炸星雲絢爛光芒的映襯下,煥發著絕美的光輝。
然而司望怔住卻不是因為這種花的美麗,而是這刹那間湧入鼻腔的香氣,瞬間勾動起他的記憶和靈魂。
司望久久地站在花中,陷入久遠的回憶之中。
他怎麼會忘記這種香味呢,即使他死了都不可能。
這是簡子晏信息素的味道。
就在此時,他看到遠方有一道人影,他抬步走去,發現了一抹熟悉而陌生的背影。
聽到他的聲音,那人主動回過身來,成熟許多的臉上露出些許驚愕和了然,然後迅速向他行禮:“陛下。”
司望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從遙遠的記憶中提取出這個人的名字。
“李紹清?”
這正是當年他去平民的飛船上捉簡子晏,被簡子晏當成人質控製在手中的那個小少爺。
這麼多年過去,少爺也變成老爺了。
“是,陛下居然還記得我。”李紹清明顯沒有想到這一點,有些受寵若驚。
司望隻是點點頭,然後問:“你也是來紀念他的嗎?”
即使沒有直接說,兩人都知道這指的是誰。
畢竟在這裡,沒有第二人值得去紀念。
“是的,陛下。”李紹清露出些許懷念的神色,他仰頭望向那片絢爛的星雲,“這顆星球是距離元帥最近的地方,我每年這時候隻要有時間就會來看看。”
“你沒有記恨他。”司望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我怎麼會記恨元帥呢,元帥從來沒有想傷害我,那一刀說起來還是我自己太緊張了自己撞上去的。”說起這些,李紹清的臉上也滿是回憶,曾經和簡子晏近距離接觸過的經曆讓他眼睛亮晶晶的,“而且元帥還不顧自己危險,悄悄告訴我不要來傲霜星,那時候我不理解,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裡竟然是蟲母的老巢。”
“什……麼?”
司望渾身一震,愕然地看向他:“他……還告訴你過這個?”
“是。”李紹清歎了口氣,“可惜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我也無法親口對元帥說聲謝謝。”
司望臉上的神色漸漸收了起來,他本以為已經足夠冷寂的心,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還是無可避免地疼痛起來。
原來你一直是這樣,即使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也還是要儘可能地救其他人。
“欠他一聲謝謝的不止你自己。”司望說,又似乎是不經意地問,“這星球上開的是什麼花,你知道麼?”
“陛下,是鳳凰花。”李紹清說,“說來也奇怪,這傲霜星我好多年前也來過,那時候還沒有這些花,但就在元帥死去的那一年,這顆星球上忽然開滿了鳳凰花,就像火焰一樣,明豔動人,生生不息。”
明豔動人,生生不息。
司望恍惚地看入這一片紅色的火雲,仿佛看到了那人明豔驕傲的麵容。
“原來,是鳳凰花啊。”他低低地呢喃。
鳳凰花的花語,是火熱的快樂,以及離彆的思念。
李紹清沒有打算在這裡過夜,對司望告退之後,他就離開了傲霜星,隻剩司望一個人站在鳳凰花的中間,久久地凝視著無邊無際的花田。
不知過了多久,他打開光腦,發出一則訊息,然後直接將光腦捏得粉碎。
“子晏。”
他低頭望著那片豔麗又爛漫的鳳凰花,透明的淚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滴落下去。
“我已經做到了你交代的事,現在允許我去找你和寶寶吧,好不好?”
帝王戰艦緩緩啟動,在這個寂靜而溫柔的夜晚飛進了那片爆炸星雲。
傳言在爆炸星雲的最中心處,帝王找到了他的愛人,兩人相擁而眠,唇角都帶著笑意。
……
419:“第二個世界,總共獲得原諒值45000000,已全部轉換為同等積分,加上第一個世界獲得的,以及中間購買道具用掉的,剩餘42000000。”
簡子晏癱在沙發上,儼然一條毫無力氣的鹹魚,嘴巴卻不停下。
“就這?就這?這世界整個宇宙就這點人?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畢竟隻是未啟動過的世界,能給你補些活人就不錯了,何況每個人可能就給你零點幾分。”419卻很高興,“宿主,雖然你很屑,但隻經過了兩個世界你的進度條就快要過半了,簡直是我見過最快的宿主!”
簡子晏:“誇我就誇我,彆順便再踩我一腳好嗎?”
419:“哦,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不好意思。”
簡子晏翻了個白眼:“你也就仗著自己沒有身體我揍不到你吧……不過真可惜離開那個世界之後就收不到後續的原諒值了,白瞎了我買那麼多花種子。”
否則從那天之後,每一個去傲霜星上悼念他的人都能貢獻一星半點的原諒值,那該有多好啊,雖然很少,但蚊子腿也是肉。
419對宿主的斤斤計較十分無語,他好像完全不覺得隻經曆了兩個世界就獲得四千多萬原諒值是一件多麼厲害的事,總是計較那一星半點。
不過他已經漸漸習慣了簡子晏的行事風格,平靜地問:“是否進入下一個世界?”
簡子晏無奈地歎了口氣:“生產隊的驢也沒有被這麼壓榨的啊……是是是,是還不行。”
在一人一係統再次投入到下一個世界時,他們都不知道,在遙遠的,簡子晏出生的主世界中,一個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始終緊閉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
……
這個世界是個古代背景,國號為“景”,大景王朝曆經五代,出了一個極會偽裝,內裡卻猜忌心重又殘害忠良的皇帝。
簡子晏的穿越對象正是力壓昏君,一手把控大景朝政,就差直接改國姓為他自己的攝政王。
原身是個孤兒,寒門士子,但是天賦極高,堪稱驚才絕豔,他十五歲奪得狀元,十八歲拜太子太傅,隻是他容貌過盛,老皇帝一直對他垂涎欲滴,隻是不動原身比動了原身要更有益處,這才勉強忍耐下來,隻是言行上難免有所猥褻,故作親昵。
而這本故事裡的主角受,正是太子裴明玨。
裴明玨深深地崇拜著他的父皇,同樣也在少年時代對原身一見傾心,被他的風采折服,原身也在那時是真心教導他。
隻可惜好景不長,隨著老皇帝逐漸露出獠牙,矛盾也越來越尖銳。原身懷著一腔熱血踏入朝堂,沒想到被當今天子如此侮辱,他從此就恨上了整個皇家,看著裴明玨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冰冷,直到有一天裴明玨親眼看見原身進入父皇寢宮,瞳孔地震。
而這時老皇帝人近暮年逐漸糊塗,開始追求丹藥和問道,手段也越來越殘暴,甚至開始打罵裴明玨,裴明玨就認為都是原身蠱惑了他的父皇,覺得是權力腐蝕了曾經那個溫潤如玉的青年。
原身不屑辯解,沒有任何根基,所有勢力全靠他一手組建的他同時應付這兩父子就讓他筋疲力竭,他的殺心也越來越重。
就在原身做好準備之前,老皇帝就徹底瘋了,他不顧臉麵直接對原身下手,隻是那時他因為長久的吃藥已經身體虧空,根本無法做出實質上的舉動,因此他惱羞成怒,用其它的方式懲罰原身,甚至給他下毒,想要讓他徹底成為隻聽自己話的傀儡。
隻是原身更勝一籌,他不但反殺了老皇帝,還反手將老皇帝給自己下的毒也下給了裴明玨。
裴明玨知道他現在勢力鼎盛,不敢和他硬碰,哪怕再推脫,也隻得喝下幾回他送來的毒藥,早已對他心懷怨恨,最後更是親眼看見原身殺死了老皇帝,對他不死不休。
裴明玨知道就算他這樣即位了,也隻會成為原身手下的傀儡,因此提前聯係上了忠君為國的一品大將軍,也就是主角攻顧問山,在登基大典的當天拚著自己重傷製造混亂,強行逃走。
原身不敢聲張新帝丟失的消息,顧稱新帝因為傷心過度臥病不起,由他暫代早朝,從此景朝上下徹底落入原身一人之手。
他一直不曾放棄搜尋裴明玨的蹤影,隻是有顧問山的掩護,一直沒有消息。
直到裴明玨帶著顧問山和五十萬重兵逼上朝堂,當著所有大臣的麵狠狠撕碎了原身掩蓋的假象,暴露出他的狼子野心。
最後原身也被壓入大牢,很快被判罪問斬。
簡子晏看完全部之後摸著下巴:“這個世界……”
419有些擔心:“是很難嗎?”
“……也太簡單了吧!”簡子晏接上後麵的話,讓419差點上不來氣。
“你看看這老皇帝都乾了些什麼啊,我要是穿成他,還會覺得有些挑戰性。”簡子晏把劇本抖得稀裡嘩啦響,“原身變成這樣還不都是被逼的?我甚至覺得他心太軟了,在殺掉老皇帝的時候,就該把那個小的也一起宰了,留什麼後患。”
419:“話彆說太滿,要是翻車了可彆怪我提醒你。”
簡子晏信心滿滿:“不會的,隻需要稍微增加一點內容……開始編吧。”
他操起鍵盤:老皇帝逼他吃下的毒藥他的確吞下了,知道這是控製他的手段,是要用他的血為年幼的太子鋪一個康莊盛世,卻沒想到底下有更陰暗的目的……
編完之後,簡子晏照例去看了眼這個世界的容貌。
和上個世界的大氣明媚不同,現在的簡子晏長身玉立,玉冠束發,身穿玄色寬大的朝服,俊美英氣的麵容,眉宇間有著一抹化不開的陰鷙,仿若沉澱著冰冷的深淵,而由於他的破碎感濾鏡,他麵色蒼白,眼尾和唇角壓抑著一抹紅,不顯得女氣,卻引得人忍不住想要碰觸。
簡子晏緊張地扒開眼皮看了看,確定不是紅眼病,而隻是毒素積累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開始吧。”
世界緩衝結束。
簡子晏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金鑾殿上,僅次於龍座之下的位置,一低頭就能看見一片黑壓壓的頭頂,那都是跪在地上的大臣。
簡子晏不動聲色地抬起眼向龍座上望了一眼,果然空空如也。
沒有皇帝,也沒進大牢,按照係統的德性,他已經知道把他投入到哪一幕裡來了。
他穩了一下情緒,徹底將自己代入到了角色之中。
“今日陛下仍然身體有恙,不宜操勞,繼續由我暫代早朝。”他的聲線略帶喑啞,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毒壞了一樣,“諸位同僚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罷。”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早朝上明顯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所有跪在地上的大臣都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借助跪著的姿勢,暗暗地互相交換著眼神。
這點小動作逃不過簡子晏的眼睛,他陰沉的目光直直盯住了顯得最為躁動的那個:“吳大人,你可有事要奏?”
被點名的吳大人神色一僵,隨即他緩緩抬起頭來:“攝政王大人,卑職的確有事要奏。”
“哦?”簡子晏眉目不動,“說來聽聽。”
“卑職要奏,攝政王簡子晏,扣押新帝,欺騙朝臣,禍亂朝綱,罪不容誅!”
這話一出,整個金鑾殿都陷入一片寂靜,有人麵露驚愕,有人憤怒地瞪向吳大人,有人坦然地抬起頭明確站位,也有人蜷縮起自己的身體生怕引火上身。
在這片壓抑而安靜的氣氛中,簡子晏發出輕輕的笑聲。
“吳大人怕是發了癔症,竟然光天化日就開始說胡話了。”他淡淡地吩咐,“來人,扶吳大人回府休息,在病情穩定之前,就不要出來了。”
許多大臣麵露憤怒,他們無比清楚,簡子晏口中的回府休息,最終結果不是被逼瘋就是被暗殺,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被軟禁控製。
攝政王之威,從來都是如此,他一手遮天,沒有其他任何人說話的餘地。
就在侍衛即將把吳大人給押走的時候,忽然殿外起了一陣騷亂,隨即緊閉的大門被人轟然打開!
“給我住手!”
數萬精兵在外整齊羅列,為首當先一人身姿挺拔,麵容精致而立體,深沉的銳氣和帶著邪性的英俊相結合,矛盾又惑人,然神色間卻是毫不掩飾的憎惡和憤恨。
霎時滿朝嘩然,大家無一不認識這人,赫然正是剛剛登基,號稱傷心過度臥病不起的小皇帝!
而在他的身後,一品大將軍顧問山神色沉肅,麵帶煞氣,以忠誠的姿態護衛在新帝身邊。
裴明玨緩緩走進大殿,目光死死地盯著高高在上的簡子晏,聲音裡帶著大仇終將得報的快意。
“簡子晏,你是不是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活著回來?”
萬眾矚目之中,簡子晏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他垂下目光,淡淡地站起身,一步步地走下台階,來到裴明玨麵前。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瘋狂舉動,一旁的顧問山甚至劍鋒出鞘,準備他一有異動就當場擊殺。
然而當著所有人的麵,簡子晏跪到地上,重重地磕下頭顱。
“微臣,恭迎陛下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