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曜原本不甚在意的臉色驟然凝重起來,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攔住簡子晏紮向自己的刀鋒,但在伸出手的那一刹那猶豫了。
任何一個彈鋼琴的人都清楚手指對自己有多麼重要,他剛剛在鋼琴殿堂級大賽上奪得優勝,終於可以實現自己夢想,走上那璀璨的星光,難道真的要為了這麼一個一直以來憤恨嫉妒自己人而犧牲掉自己的前途嗎?
更何況這個人一貫非常會作秀,誰知道他現在來這麼一出是真是假,目的是什麼?
想必這麼自私的人,應該不至於會真的傷到自己……吧……
就在這麼一猶豫間,簡子晏的刀已經紮進了自己的心口,鮮血霎時從他潔白的西裝上氤氳出來,濃烈的顏色對比刺激得尹曜瞳孔一縮。
同時響起的,還有滿場以及意識內部的尖叫。
【419:“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在乾什麼啊!你流了好多血啊啊啊啊!”
簡子晏:“彆吵,比這更多的血又不是沒流過。”
419:“但這次是你自己搞的啊!如果你一進來直接死了會直接彈出世界的啊啊啊啊!”
簡子晏:“你再吵吵,我就馬上真的死給你看。”】
脫離了意識中的尖叫,現實中震耳欲聾的尖叫聲還不絕於耳,尤其是這個近在咫尺的主持人,手裡拿著話筒還在奮力尖叫,那效果真是分外震撼。
簡子晏嘴角隱晦地一抽,顧不得多想,在世界意識的引導中,徹底沉浸在了新的角色裡。
簡子晏沒有管自己胸口倏然爆發的疼痛,任由殷紅的血液順著細瘦的手腕流淌下來,瞳眸間又籠罩上那層與世界留有隔閡的霧靄。
他看著尹曜臉上抑製不住的震驚,唇角勾起一抹解脫的微笑。
隨即他向地麵倒了下去,如同潔白的玉蘭緩緩凋敝,有種殘破的美感。
……
簡子晏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再次睜開眼睛,在看到屬於醫院的白花花牆壁之後,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
他看向四周,單人病房中沒有一個人,隻有維持著他生機的機器在發出微弱滴滴聲,他試著動了一下,胸前的疼痛如影隨形,幾乎將他釘在了床上,完全移動不得。
簡子晏失望地摸上自己作痛的傷口處,心想刀明明都整個戳進去了,怎麼就沒死呢。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檢測到他醒來的醫生進來,對上了他的視線。
“簡先生,你真的非常幸運。”醫生一邊給他做檢查,一邊欣慰地說,“幸虧那把水果刀的長度不夠,沒有紮到心臟,如果再長那麼兩三公分,恐怕你就危險了。”
差兩三公分麼,簡子晏默默地記下。
他不吵不鬨,即使剛剛死裡逃生,也沒有一丁點悲傷或者激動的神色,精致的容貌配上安靜的神態,就像個精美bjd娃娃,讓醫生一看就覺得心軟。
雖然關於這位簡小少爺的傳聞不少,而且大多數都是負麵的,比如什麼嫉妒鋼琴王子尹曜,不但給他使絆子還當眾侮辱過他,以及明明是個明星卻業務能力稀爛,隻靠家裡父親的名聲耍大牌等等,凡是關於他的,除了對他這張臉的誇讚之外就沒什麼好話。
而他這次當眾紫砂,無疑又在輿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而且還將尹曜給拖下了水,現在所有媒體都在猜測尹曜對他做了什麼,以至於他要在對方的頒獎典禮上鬨這一出,讓原本剛剛斬獲國際國內兩個大獎,應該風光無限的尹曜陷入了醜聞風波裡。
但是無論如何都不得不承認……這張臉確實太好看了,以至於讓人不由得會忽略他那些糟糕的事跡。
醫生控製住自己的七想八想,維持著職業道德闡述道:“雖然沒有傷及性命,但是往心臟的方向這麼紮一下,任何一個人都受不了,簡先生最近最好住院治療,安心靜養一段時間,觀察或許有無感染或者惡化。”
簡子晏安靜地聽著,長得像烏鴉羽翼的睫毛連眨都沒有眨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否聽了進去。
仿佛對自己的生命毫不擔憂。
醫生繼續說:“不過不用擔心,我們已經通知你的父親簡玉澤先生了,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聽到這句話,簡子晏終於有了反應。
就像慢半拍似的,他在這句話說完的兩三秒鐘之後,眼中突然流露出驚恐的神色,並猛地轉過頭看向醫生,就像在問這是不是真的。
年齡頗大的醫生看到後心升感慨,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無論在外麵多麼作天作地,一聽到家長來了還是會本能畏懼的嘛。
鑒於簡子晏的年齡和他的兒子差不多,他也就多嘴說了一句:“簡先生,雖然你是明星,平時的壓力可能大了一些,但是世上沒有過不去的砍,這次能撿回一條命不容易,下次可千萬不要如此衝動了。等你父親來了,和他認個錯,他不會怪你的。”
父親嘛,哪有真的會責怪子女的,何況簡子晏現在情況這麼虛弱,哪怕簡玉澤有怒氣也不會衝他發泄出來。
醫生做完常規檢查,又去改他床頭的醫囑,沒注意到簡子晏越來越慘白的臉色。
遺囑還沒改完,就聽見門口傳來皮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很快,一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簡玉澤的長相和簡子晏並不像,他輪廓剛硬,不笑的時候甚至看起來有幾分煞氣,而簡子晏則五官柔美,顯然更像他的母親。
隻是誰都知道簡子晏的母親身體不好,在前幾年突發疾病去世了。
看到簡玉澤來了,醫生臉上劃過一絲了然,這個聲名斐然的簡大師果然很寶貝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明明那麼忙碌,還是一得到消息就馬上趕來了。
他也不再過多停留,對簡玉澤簡單地交代了一下簡子晏的情況,就說不打擾他們父子說話了,要轉身出去。
他沒有注意到,在簡玉澤進來的時候,簡子晏的瞳孔已經收縮到了極致,身體甚至忍不住微微發起抖來,看到他要離開,簡子晏下意識地對他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他的白大褂。
簡玉澤溫聲對醫生道謝,冰冷的眸光落在了簡子晏身上。
簡子晏伸出去的手一僵,顫巍巍地收了回來。
在醫生出去病房並體貼地為這對父子關上門之後,簡玉澤突然抬起手,對著簡子晏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
這一下沒有絲毫留情,一點都沒有顧忌到簡子晏還是個身處重症病房的傷患,打得他的臉直接歪了過去,口腔裡迅速蔓延開一股血腥氣息。
四個指印在他白皙到近乎透明的側臉上清晰地浮現出來,簡子晏就像已經習慣了被這樣對待,隻是出於潛意識裡的恐懼瑟縮了一下肩膀,一點都沒有反抗的意思。
簡玉澤臉上的溫文笑意全部消失了,他抿起唇角,一臉嚴厲地瞪簡子晏,聲音裡彆說關心,充斥著滿滿的厭惡和斥責之意。
“你到底在想什麼?就算你想殺了尹曜,為什麼一定要挑那種場合?尹曜剛剛拿下格蘭斯頓鋼琴大賽的冠軍,還在影帝的頒獎典禮上,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盯著他!你這麼一鬨,不是在給我找麻煩麼?讓我的麵子往哪擱?”
簡子晏眼底淌過一絲極深的晦澀,他小聲說:“對不起,爸爸。”
“行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簡玉澤不耐煩地說,“你知不知道現在那些媒體都在怎麼議論我,他們在說我因為重視尹曜忽略了對你的關心,這才導致你心裡壓抑,才做出這麼匪夷所思的舉動。”
簡子晏對這種程度的指責已經非習慣,他甚至慶幸這是在醫院,讓簡玉澤沒法做出更多的舉動。
隻是一巴掌,再加上罵幾句而已,這根本不算什麼,何況本來就是他犯了嚴重的錯誤,爸爸會生氣也是自然的。
他能感受到簡玉澤厭惡陰冷的目光正盯在自己的頭頂,卻連頭都不敢抬。
他全部的勇氣都在那一刀上用儘了,現在理智回歸,他隻覺得自己怎麼會那麼蠢,為什麼要這麼去做呢?
看到他這一副瑟縮沉默的樣子,簡玉澤就感到深深的不耐一陣一陣地往上湧來。
虧他指望這個廢物能做成一件什麼事,如果這次真能直接把尹曜給捅死倒還好了,他就可以順勢表達一波痛心,兩個大麻煩能一起被解決了。
結果這廢物果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拿把刀當著全場人的麵前去捅自己?簡直是給他找麻煩!
簡玉澤越看簡子晏越生氣,他顧不得這裡是醫院,直接反手又給了他一巴掌,打在了相同的地方。
簡子晏的臉頰立刻就種了起來,他的口腔也被打破了,唇角滲出血絲。
簡玉澤甩了甩發麻的手,冷冷地說:“我這就去給你辦出院手續,死不了就馬上跟我回家。”
簡子晏下意識地抖了一下,就像回家兩個字對他而言就是什麼洪水猛獸,但他一句話都不敢多說,隻是柔順地回答:“是……爸爸。”
簡玉澤扭頭就走,簡子晏不敢耽誤時間,不顧自己剛剛受傷的身體還沒有力氣,馬上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因為動作急切,傷口又隱隱地滲出血來,他也絲毫不顧,穿好衣服就跟著跑出了病房。
在前台,簡玉澤正跟醫生說辦理出院的事,醫生一臉震驚。
“簡先生,雖然令郎現在沒有性命之憂,但畢竟是比較靠近心臟的傷口,最好還是現在醫院觀察一陣子再做決定。”
在麵對外人的時候,簡玉澤永遠是溫文爾雅的鋼琴大師的形象:“醫生不用擔心,我們家畢竟身份比較敏感,待在醫院裡很容易被那些狗仔見縫插針,而且家裡也有家庭醫生,會照看病人傷口的。”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