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怔怔地望著簡子晏,目光炙熱起來。
在手術結束後簡子晏還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裡，他考慮了很多很多,陷入了劇烈的掙紮。
他了解他的小晏,雖然感情淡薄，對這個世界和人類都沒有什麼感情，但是他絕對不是滅絕人性，隻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而將全世界作為試驗場的那種瘋子。
所以失憶之前的了解和失憶之後得知的事實在他的腦中發生了巨大的衝擊,他不願意相信是簡子晏親手弄出了末世,卻又不得不去想,如果真的是簡子晏弄出的末世,他該怎麼辦？
當大義與私情在心中劇烈角逐，沈恪絕望地發現，無論重來幾次,他也還是會作出相同的選擇。
在他失去記憶的時候就能作出的選擇，如今恢複了記憶，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而現在,居然突然得知末世的爆發另有隱情,這對沈恪來說，無異於峰回路轉，迎來良心的救贖。
簡子晏抬眼望向他：“既然你恢複了記憶，對那一天有什麼印象麼？”
沈恪臉上不自覺揚起的傻笑僵了僵,皺著眉回憶起來。
“我們來順一下時間線。”他沉吟著說，“末世爆發前三天的時候,老師給我們傳回訊息，說冰川中發現了某種遠古巨獸的屍體，居然還沒有腐壞，正在運回研究所,讓我們一定要妥善處理。”
“是的，然後我們以針對一類危險品的規格升高了防禦體係。”簡子晏跟進回憶，“根據其他人所說末世爆發的日期，就是在屍體送到研究所的當天，你能想起來什麼？”
“那天……”沈恪眉頭緊鎖，“你在實驗室中做著準備，我去接的屍體，路上……”
沈恪的眼神倏然變得悠遠，簡子晏追問：“路上你碰見了誰？”
“我碰見了……徐光磊。”說到這個名字，沈恪臉上浮現出明顯的厭惡，“不過他不夠格參加這個研究，也不知道包裹裡是什麼，看了一眼就走了。這就是我對那天最後的記憶，再醒來的時候，我就失憶了。”
簡子晏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隻是點點頭：“你醒來的時候，在什麼地方？”
“在一個地下室裡。”沈恪說，“好像是倉庫還是什麼地方，當時我的思維很亂，而且覺醒了異能，出去之後整個大街上都是戰爭過後的蕭條，那時我才知道，已經距離末世爆發好幾天了。”
他擔憂地向前傾了傾身子，“你呢，小晏？你醒來的時候是什麼情況？”
“我和你一樣，對那天的記憶截止在實驗室中做準備的時候，隻是我還是在實驗室裡醒來的。”簡子晏說，“和你一樣，我應該是昏迷了好幾天，研究所裡已經沒有了活人，因為實驗室的門和玻璃都是特殊製造的，那些喪屍才沒有進來。”
即使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沈恪還是不由感到一陣後怕。
“……幸好你當時沒有出來。”他啞聲說。
簡子晏搖搖頭：“我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去檢查了病毒樣本的櫃子，不出所料已經被打開了，但是門是鎖著的，我也想不起來自己做了什麼。”
他眼裡有些無言的神色：“沈恪，我沒有那段記憶，我不知道末世是不是那些病毒泄露的結果，所以我不敢說自己無罪。”
沈恪的心口鈍鈍地痛起來。
就算簡子晏沒有感情，但是他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在不知道真相的時候，他寧願背下這個殘酷的指責，也不想為自己狡辯一句。
“這裡麵一定有隱情。”沈恪輕輕握住簡子晏的手，聲音輕而堅定，“沒有真相，我們就去找真相，現在沒有人能夠傷害我們了，你答應我，再也……不要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的眼睛又有些發紅，視線落在簡子晏的胸口，那裡包裹著厚厚的繃帶。
“是我把你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的，你的命現在屬於我了。”他用一種近乎幼稚的口吻說，“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傷害自己的生命，不論是為了什麼原因。”
簡子晏看向他滿是血絲的眼睛，哭過的痕跡那麼明顯，原本炯炯有神的英俊眉眼，現在已經腫脹頹廢得不像樣子。
簡子晏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說：“你的傷，怎麼樣了？”
他還記得，在徐光磊的要求下，這人把自己身上紮出了五個血洞。
“我能有什麼事，我有異能，身體素質好得很，即使再紮上幾個洞，都隻是皮外傷……”
沈恪原本還想以輕鬆玩笑的口吻，將這件事給蓋過去，卻在對上簡子晏的視線之後，聲音弱了下去。
簡子晏擁有一雙全世界最純淨的眼睛，因為他沒有感情，也就沒有欲/望，世界上再黑暗的東西也無法汙染他，也正因為此，沈恪無比地恐懼，自己從今往後再也無法看到這樣的一雙眼睛了。
他聲音消失，沉默的淚水再次充斥了他的眼眶。
他向前俯身，將額頭抵在簡子晏的額頭前，沒有刻意偽裝的堅強，柔軟的哭腔暴露無遺。
“小晏，我好害怕，你千萬不要再這樣嚇我了，求求你。”
簡子晏的眼波漾開輕輕的漣漪，在沈恪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都過去了。”他說。
他的手要抽回的時候，被另一隻炙熱寬厚的手牢牢捂住，不讓他離開。
“小晏，我失憶之後對你說過一些話。”沈恪的眸光比他的手更加灼熱，“我侮辱過你，傷害過你，這些都是我的錯，你可以加倍討回來，但我也說過，我對你動了感情，這話是我的真心，到了現在我也要再告訴你一遍，我喜歡你。”
簡子晏緩慢地眨了下眼，像是在極力消化這種不常出現在他們之前的情緒波動。
他這種極為青澀和對他來說近乎無措的表現，讓沈恪心中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輕柔地吻了下他的鼻尖。
“我知道你不理解，沒關係，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止是失憶之後喜歡你，在失憶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了你許多年，也許從第一天見到你開始，我就對你動心了。”
“我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我總覺得時間還有很長，我可以慢慢地讓你知道人類中有一種叫喜歡的感情，但是現在我害怕了，我喜歡你，我就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