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值了
這天的拍攝一直持續到深夜才收工,這麼一個小山村,彆說是酒店了,就連條件最簡陋的招待所也沒有,劇組的演員,工作人員也隻能住在當地村民的家中。
宋錚明天就要回去了,《奮鬥》的拍攝工作不能拖得太久,他需要留出足夠的時間來打磨《老炮兒》這個故事。
“喝!”
李揚住的那間小屋子裡,宋錚,李揚,再加上一個女主角餘南,三個人圍著一張小桌子,用從村民家裡借來的搪瓷缸子,在喝著劣質的散裝白酒。
“宋導!我敬你!”
餘南非常豪爽的舉著缸子要和宋錚碰一下,宋錚一笑,剛剛放下的搪瓷缸子又端了起來,和餘南碰過之後,喝了一大口。
原版的《盲山》裡,飾演白雪梅這個角色的演員,宋錚叫不出名字,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現在白雪梅就坐在他麵前了。
餘南版的白雪梅,這大概是宋錚對《盲山》這個劇組最滿意的地方了,很多演員,都是靠角色來成全的,可餘南,她則是那種能成全角色的好演員。
儘管餘南在國內影視圈兒的名氣沒多大,可是,她一直都是宋錚非常欣賞的一個好演員。
而且,恐怕,沒有誰更加了解餘南這個演員,有著多恐怖的實力了。
餘南這個名字取得很不妹子,而且在宋錚所看過的有她參演的電影中,她的角色也大都不像妹子,感覺她非常擅長掌控一些嚴肅冷酷的角色,不過在《無人區》裡飾演那個一直撒謊的舞女時,對角色的拿捏也是恰到好處。
宋錚一直都覺得她是一位極其實力派的演員,尤其是他前世看過的那部,大牌雲集的《敢死隊2》中,她麵對一群成名已久的肌肉硬漢,在表演上始終沒有任何不自然和刻意的做作,通片的表演都十分自如,身上那種宛若好萊塢一線女星一般的氣場,讓宋錚都覺得這個女演員很不簡單。
在《敢死隊2》中她可是貫穿全片的女主角,不是那種連台詞都沒幾句的龍套,再看看範爺這些為了好萊塢大片中一個龍套角色,各種疏通關節,最後都一角難求的內地女演員,感覺餘南真是很厲害。
所以當初寧皓在拍《無人區》的時候,宋錚舍棄了自家公司的湯唯,轉而選擇了原版中的餘南來演舞女這個角色。
當李揚說要拍《盲山》的時候,宋錚更是毫不猶豫的就推薦了餘南,當時宋錚向李揚介紹餘南的時候,隻說了一句話:“她不是明星,是個演員!”
而李揚當初在見到餘南第一麵的時候,幾乎可以用“一見傾心”來形容了,當即就拍板,用餘南來演白雪梅這個角色。
其實,在東方審美中,餘南無疑是跟“美”字是不搭邊的,高挑的厚唇,略略低沉的聲音,會有一些呆板,卻也有稍許的靈動。麵無表情的餘南給人的印象,往往是有一些厚重感,不慎白皙的皮膚也不符合國人的審美。
作為演員,餘南的外形首先就有些先天不足,可是,她的整體氣質卻彌補了形象上的缺憾,宋錚就很欣賞餘南,覺得她往鏡頭前一站,給人的感覺就非常紮實。
餘南在這個圈子裡,應該算是大器晚成了,隻可惜名氣不是很大,但是她的履曆,足以讓很多同輩的女演員仰視。
21年就憑借《月蝕》成功在法國封後的餘南相比同年人經曆了太多,她雖然出生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卻在新世紀初就交出了很有質量的電影成績單。
而後來《圖雅的婚禮》更是斬獲金熊獎,雖然與最佳女主失之交臂,卻也被後來的柏林電影界邀請為評委,這在華人演員而言,已經是難得的殊榮了。
其實在她成名的背後,也有不少人質疑她影片中的表演,大多都是“扮醜有什麼了不起”、“也就拍拍文藝片了”。
可實際上餘南所能做到的,往往是一個演員最基本的表演素養。
形台聲表,不求百分百的達標,但又有多少演員僅僅隻是借了“炒作”的東風成了明星,而完全忘了一個演員的基本要求呢。
餘南成功的背後,顯然是和她的努力分不開的,誰都知道,中國各地方言都不一樣,雖然落在紙麵上的字都一樣,但每個地方對每個字的發音都沒有接近的,甚至可以說相去甚遠。
英語也一樣,倫敦一個口音,華.盛頓一個口音,蘇格蘭、威爾士說話都不一樣,但好萊塢演員就能做到:影片要求用哪裡的口音,就能用到哪裡的口音。
很多中國人普通話都念的抖抖嗖嗖,更遑論英文了,餘南卻率先做出了表率:英文算什麼,地道的巴黎腔兒隨便來!
卡裡姆德赫迪在找到餘南拍攝《狂怒》的時候,她的法語基礎基本為零,但導演並沒有選擇先拍攝後期同聲,而是直接交給了她三頁紙的法語台詞,要求她三天以後,要能表演出來。
換成另外一個演員,或許會覺得這個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人物,但是餘南偏偏沒有退縮,直接找到了一個正在巴黎大學念書的同學,請他來教。
餘南沒有選擇從“聽說讀寫”的基本做起,僅僅隻是讓朋友幫她翻譯了這些台詞,然後努力的記住每句台詞的發音,當每一句台詞出現的時候,她應當做出何種的表演。
三天後,餘南獲得了卡裡姆的認可,老頭子留給她一句話:回到中國找個法語老師好好突擊一下,三個月後開機。
中國女性做法國電影的主角,餘南是第一個,是不是最出色的一個還不得而知,但餘南在拍攝《狂怒》期間,展現出來的一個優秀演員所應具備的一切,征服了卡裡姆那個執拗的法國老頭和他的團隊,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現在許多演員都喜歡在與彆人談論工作時,特彆講到自己作為演員所付出的努力,三伏天穿著七八層的古裝要揮灑自如,三九天為了表演夏天背心短褲。
這在宋錚看來,隻是他們作為演員所應該付出的辛苦。
演員之所以稱之為演員,正是這份對作品的認真,塑造了一個個熒幕上鮮活的角色,而某些號稱打入好萊塢的“演員”,其實也僅僅隻是作為影片進入中國市場,而做的些許妥協。
可餘南偏偏靠的是自己的實力。
前世餘南以《驚蟄》折桂金雞影後時,有很多評委都被她的表演所迷惑,認為導演用的是一個來自農村的非職業演員,而按照電影界的規定,非職業演員是不能參與評獎的。
餘南的表演連評委都蒙住了。
後來拍攝《圖雅的婚事》中,她為了能演出一個地道蒙古人的形象與習慣,跑到了內蒙阿拉善一個流動牧羊人的家裡,一住就是三個月,到後來,不僅讓天生害怕動物的她能熟練的放羊,更讓她學會了熟練的奶茶製法。
化完妝的她,幾乎就能讓當地人以為這隻是個普通的蒙古族婦女,事實上這也是她一貫對待任一角色的態度。
決定一個角色是否鮮活演技隻占三成,剩下的隻有演員對一個角色的尊敬,角色氣質隻在於態度,而不在於技術。
餘南對待表演的這種態度是十分難得的,現代社會飛速發展,以前打磨一部電影往往會耗費相當長的時間,不論演員導演還是編劇,都會不停的對電影進行推敲,對角色進行設計。
而現在往往一個月就能出一部電影,隻要俊男靚女,角色是什麼,隻要好看就行了。
餘南卻一直都很努力,一直在以一種最為專業的態度來詮釋每一個角色,人們看到的努力,對她來說僅僅隻是對一份工作的敬業,更深層次的是她對表演藝術的思考,是她在塑造每個角色時對故事整體的推敲延伸。
在宋錚看來,《盲山》這部電影用餘南來做女主角,本身就成功了一半,今天白天,餘男曾有一個鏡頭,讓宋錚看得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沒有台詞,沒有過多的肢體動作,甚至沒有表情,就那麼抱著還在站在牆角下,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鏡頭,將一個受儘了萬般屈辱,嘗試了無數次的努力之後,心如死灰中,卻又偏偏抱有最後一絲期待的白雪梅近乎完美的呈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