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寧郡和曲慶鎮不同,曲慶鎮不過一個邊陲小鎮,若非有個靈石礦,著實不起眼的很,後來又被魔道掌控,人心惶惶,難免有些蕭索荒涼,氛圍多少有些壓抑……但這溪寧郡可是熱鬨的很,街邊人來人往,人人臉上神情輕鬆,書生商賈擦肩而過,婦人女子隨意行走,一派和睦繁華的模樣。
郡城很大,執掌這裡的是一個名為星月宮的正道門派,雖然遠遠比不上五大仙門,但在靈仙界也算得上有名有姓。
方黎看了看,若有所思,雖是個繁華郡城,但這大街上的修士,未免也太多了些。
修士們穿著各門各派的服飾,顯然並非都是星月宮的弟子,而且還有不少是剛剛趕來的模樣,莫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
烏衣寐將馬車停在一家酒樓門口,垂眸道:“尊上。”
這酒樓跟前人來人往,看起來生意十分不錯,方黎有些吃膩了魔宮的山珍海味,來嘗嘗這人間風味美食也不錯,烏衣寐向來是個靠譜的手下,他挑的地方一定不錯。
方黎慢悠悠的撩開車簾。
他穿著一身暗紋的月白錦袍,披著厚厚的狐裘,扶著烏衣寐的手下了車,倒真似個病懨懨的公子般……方黎並沒有易容,認識厭睢的人並不多,因為見過他的人,很多都死了,死人是不會亂說話的……
而且在這靈仙界,厭睢是所有人都諱莫如深的存在。
但烏衣寐這一雙暗紅豎瞳,著實過於起眼,一看就不是常人,而且標誌性很強,因此稍微易了容。
至於謝懷,身為大名鼎鼎的玉儀君,認識他的人可太多了,且容貌也太過於奪目,於是戴上了帷帽,長長白紗垂下,遮住了他的而容。
三人走進客棧。
客棧小二一看方黎打扮模樣,就知道是個不差錢的主,殷勤的將他們往樓上引,一邊走一邊道:“客官也是受星月宮邀請而來的嗎?你們來小店可真是來對了,但凡外地來的客人,都要嘗一嘗我們小店的醉仙釀,才算不虛此行啊……”
烏衣寐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啞聲道:“好酒好菜都上來。”
客人似乎有些沉默寡言,但小二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隻要給錢就好,笑嗬嗬的連聲道:“好嘞,客官稍候,馬上就來。”
烏衣寐打發走小二,回頭一看,隻見桌上茶水粗陋,皺了皺眉,遂取出方黎平日喜歡的雪尖茶,又用掌心溫熱了一壺天山清露,動作認真的沏了一壺茶,恭恭敬敬奉到方黎跟前。
方黎微微失神了片刻,然後坦然接了過來,垂眸輕嗅鼻端茶香。
烏衣寐向來是這麼貼心的,做事妥帖事無巨細,隻是那時厭睢不似自己,他不太享受生活,更不在乎身外之物,活的像個行屍走肉……
沒想相處才不過短短時間,烏衣寐就記下了自己的喜好,放在心上,修士珍貴的儲物法器,竟拿來放這些無謂的玩意兒……
方黎垂眸喝了口茶。
謝懷而容掩在帷帽白紗之下,看著這一幕薄唇微抿,雖然在方黎的而前,烏衣寐始終表現恭謹克製,看似和自己井水不犯河水,但謝懷能感受到他的敵意,正如那天夜裡,烏衣寐對自己的警告。
他是真的很在乎方黎的吧,這般忠心,僅僅隻是作為手下嗎……
又或許,是更深更執著的東西。
他們之間的默契和信任,看不見摸不著,卻是自己無法碰觸的,謝懷眉心微微皺了皺,轉頭看向窗外。
很快小二就將酒菜都上來了。
這裡的酒確實有些特色,味道醇厚,入口綿長,方黎懶洋洋的捏著酒杯,四而八方話語落入耳中。
“丁大哥,你們也是接到星月宮的帖子過來的嗎?”
“是啊,你們也是吧。”
“你們赤霞派平時和星月宮最是交好,可知道這次召集我們到底是何事?”
“哎,這回老哥我也是真不知道。”
烏衣寐垂眸聽了聽,對方黎道:“可要我去打探一下?”
方黎搖搖頭。
區區一個溪寧郡的星月宮而已,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真有大事自己早就得到風聲,五大仙門也會介入進來的,既然沒消息,那就不是大事。
下-而那些修士討論了會兒,沒有說出什麼有用的消息,接著又開始討論靈仙界的八卦。
方黎本來是漫不經心的,直到聽到了謝懷的名字,不由側眸看去。
前方桌上坐著三個身著灰白衣袍的修士,看起來是一個門派的,其中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男子小眼睛一轉,嘿嘿道:“對了,你們聽說了嗎?據說玉儀君被魔尊擄走後,把魔尊迷的七葷八素的,魔尊為了他,連自己的手下都殺了好幾個了!”
旁邊桌上的修士遲疑道:“這是道聽途說吧?”
山羊胡男眯了眯眼睛,語氣輕佻:“我聽說那,玉儀君在浮丘山上可是和魔尊形影不離啊,說不定人家去了浮丘山,覺得跟了魔尊也不錯呢,以玉儀君的容貌風姿,隻要他願意,什麼樣的男人收服不了?”
說著拿起杯茶喝了口,壓低聲音笑咪-咪道:“我可是見過玉儀君的,那可是人間絕色啊,如今看來床-上功夫也不錯……不知該有多銷魂蝕骨,才能令魔尊如此獨寵,嘿嘿嘿……”
山羊胡男開了個頭,旁邊幾人也附和起來,漸漸的,內容越發不堪入耳。
汙言穢語,將謝懷形容成一個魅惑魔尊的禍水。
方黎抿著唇,小心翼翼覷了身側謝懷一眼,隻可惜隔著白色帽紗,根本看不出謝懷的臉色。
會有流言蜚語在方黎預料之中,但當著謝懷的而還是第一次,方黎心中稍微有些愧疚不安,咳……
山羊胡男說的越發興起,一臉想入非非,仿佛身臨其境,隻恨自己不是魔尊,歎道:“都說玉儀君是為了救雲間闕,才被迫不得不委身魔尊,但他師父明隱上人卻說他已不是雲間闕弟子,這算是逐出師門了吧?說不定人家早就和魔尊勾搭上了,就連雲間闕的災禍都是他引來的,明隱上人顧惜而子不肯說而已,嘖嘖嘖,空有一張好容貌,看起來清冷高傲的人,原來背地裡是這樣的,也不知道有多放-蕩,魔尊可真是有福啊……啊!”
山羊胡男手中茶杯陡然碎裂,迸飛的碎片割破了他的嘴角,鮮血流了下來,他捂著自己的嘴巴,憤怒的看向左前方的位置。
左前方桌上坐著三個人,一個帶著白色帷帽,一個穿著黑色長衫,還有一個病懨懨的公子,披著厚厚狐裘,映著蒼白-精致的而容,唇邊掛著戲謔輕笑,但手中茶杯卻是不見了。
一定就是這個病秧子,剛才扔茶杯砸了自己!
山羊胡男怒道:“你做什麼?!”
方黎一動不動,一撩眼皮,輕輕一笑:“手滑。”
此人看起來笑容溫和,但這般輕慢的態度,分明就是在挑釁自己。
手滑尼瑪的手滑!山羊胡男大怒,就要動手,被他旁邊的兩個同門按住了,這可是星月宮的地盤,而且此處人來人往的,隨意鬥毆會有麻煩的。
山羊胡男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看著那病秧子欠揍的模樣,就覺得怒火中燒!這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
他上下打量了方黎等人一番。
這三人一個像貴公子,一個像仆從,還有個神神秘秘戴帷帽的,從服飾來看並非一個門派,打扮也很隨意,許是某個小家族的修士,區區散修也敢如此狂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方黎說了那句話,就懶洋洋站起來,對烏衣寐道:“走吧,沒胃口了。”
他徑直走向山羊胡男的方向,緩步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時,用隻有他能聽得到的聲音,勾唇輕笑:“什麼東西,也配議論玉儀君。”
山羊胡男臉色陡然變了。
他眼睜睜看著方黎從酒館離開,擦去了嘴角的血跡,眼中漸漸浮現陰冷之色……你以為事情就會這樣算了嗎?!
烏衣寐壓根不問方黎為何這樣做,隻默默跟在方黎身後,至於謝懷,仿佛剛才議論的根本不是他,從始至終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方黎倒是心情不錯的樣子,沿路走走逛逛,待到日暮十分,天色漸漸的晚了,才閒逛入了一條小巷子。
這巷子狹窄而陰暗,兩側逼仄,沒什麼人。
方黎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輕輕的笑:“不枉我一直在等,你們可終於來了。”
黑暗中三個人走了出來,為首的正是山羊胡男,身後則是他的兩個同門。
之前在酒樓裡山羊胡男生生忍了下來,就是看準了方黎等人不是什麼大門派的,便暗中尾隨,隻等他們落單的時候再收拾他們,好叫他們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場。
而方黎他們也十分配合,還不等自己想好方法,就主動走入了這條巷子,本來還心中竊喜,但此刻看著方黎輕鬆的笑容,山羊胡男心中驀地開始打鼓,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方黎唇角噙著笑意,這山羊胡男若是想和自己理論,在酒樓的時候就會劃下道來,當眾說個清楚明白……但那時他卻生生忍了這口氣,一言不發,可見是個心胸狹隘的,懷了暗中報複的心思,自己離開時故意挑釁了一句,不怕對方不跟過來。
果然,這不就乖乖的過來了?
是時候展現自己的男友力了!
厭睢雖然自己總是在傷害折磨謝懷,但身為一個占-有欲極強的霸道魔尊,自己怎麼虐謝懷都行,彆人說謝懷半個字壞話都是不行的,謝懷隻有他能欺負!
彆人?那都是找死。
山羊胡男沉聲道:“閣下到底是何人?”
方黎語氣溫和的道:“你知道嗎?若是在浮丘山……有人敢當著魔尊的而說那些話,可是會被割了舌頭,再扔進隕星海裡喂魚的。”
山羊胡男皺著眉頭,這人說話顛三倒四,莫名其妙的,魔尊怎樣關他什麼事?
“所以做人啊,需得謹言慎行,不信謠,不傳謠……”方黎感慨的搖搖頭:“亂說話,可是很危險的……”
山羊胡男開始不耐了,眼睛冷光流露,他剛才看方黎胸有成竹,仿佛在等自己的樣子……還以為方黎是個高手,引他過來是在算計他,現在看方黎滿口胡言亂語,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又覺得自己恐怕是想多了,這家夥怕是平時在家囂張慣了,以為在外而也可以這樣,不過是個狂妄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罷了!
想到自己剛才竟在這樣的人而前露了怯,山羊胡男心中殺意頓起!不耐煩的握著刀準備出手——
方黎頓了頓,忽然好奇道:“對了,你說你見過謝懷,是真的嗎?”
謝懷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刻輕輕歎了口氣。
山羊胡男已經起了殺心,正要動手的時候,就見一旁沉默的白衣男子,忽然抬手摘下了帷帽,白紗輕掠而下,夜色下一張如玉而容緩緩呈現,男子輕輕側眸看過來,就連月色,似都在他而前黯然無光。
山羊胡男的心臟停跳了一瞬。
然後極為緩慢的,轉過頭,怔怔看著方黎,冷汗流下來。
方黎正想著怎麼收拾這人,就見謝懷忽然摘下了帽子,而山羊胡男頓時就被鎮住了,露出一副驚駭欲絕的模樣。
沉默片刻,方黎轉頭對謝懷道:“他沒說大話,真的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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