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心口一沉。
烏衣寐在這裡待了會兒,又匆匆離開了。
謝懷一個人守在方黎的身邊。
他從未覺得,時間過得這樣的慢,慢到每分每秒,都是一種折磨……
天色漸漸晚了。
日落西沉。
又一日過去了。
但方黎卻猶在夢魘中,沒有醒轉的跡象。
不應該這樣的……
烏衣寐既然說了那樣的話,必定是有幾分把握的,按理說現在應當醒了,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謝懷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床-上的人依然沉沉睡著,時而蹙眉,時而夢囈,時而指尖微動,卻一直不醒……
謝懷沉吟片刻,將手指搭在方黎手腕處,閉目聽脈。
片刻後謝懷皺緊了眉,方黎的脈象正常,並無什麼問題,也沒什麼隱疾,那又是為何……
謝懷眼神變幻。
半晌,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神念一動,將靈力送入方黎身體,仔細查探。
謝懷之所以一開始沒有這樣做,是因為這般行為著實有些唐突,通常若非絕對親密、信任之人,都不會任由彆人用靈力查探身體,這樣等於將自身一切置於人前,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若是方黎還醒著,是不會許他這樣的。
抱歉……
謝懷的唇緊抿著。
他無法繼續這樣下去了,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做不了,擔憂不安折磨著他……
溫熱的靈力如涓涓細流,一點點滲入對方的經脈,絲絲縷縷,流轉全身。
一刻鐘後。
謝懷驀地睜開眼。
他定定看著床-上的人,麵色慘白……他知道了,他終於都知道了。
原來這個人,就要死了。
之前想不明白的一切,所有的疑惑不解,此刻全部都有了解答。
他終於明白方黎為何明明不願殺人,卻偏當眾放出狂言要滅丹山門,因為他根本就是在故意激怒正道仙門,他不想活了,所以才肆意狂妄,要與天下為敵。
他終於明白方黎為何明知都蒙不臣,卻依舊對不肯對都蒙斬草除根,他早就知道都蒙會背叛他,但他不想活了,所以故意對都蒙處處放縱,不管不顧。
這人之前做的所有不可理喻的瘋狂之事,都隻是因為他不想活了……
你自知罪無可恕,無法原諒你自己,如今大仇得報,生無可戀……這便是你給自己選的死法。
就算與天下為敵又為何?
因為即便要死,你也要死的轟轟烈烈。
你不願意同我解釋,不屑於讓世人知道。
就算到最後一刻。
也要令世人恐懼。
這是你最堅不可摧的外殼。
可是為何一定要這樣?
謝懷發生一聲極低的慘笑,他怔怔看著這個人,眼神悲戚又無力,還有著走投無路的哀絕。
這具身體油儘燈枯,經脈俱損,壽元將近。
謝懷不由得想起幻境夢中……
這人為了救自己,不惜以壽元同邪魔換取法力,他以為那隻是夢,那時他甚至慶幸過,幸好,現實不是這樣的……
可是他錯了。
聖尊至寶。
它給了你無可匹敵的力量,讓你一統魔道所向無敵,但是它也奪去你的壽命,燃燒你的魂魄……
什麼至寶……這般邪物,就不該存於世!
謝懷胸腔不住起伏著,他深吸一口氣,雙目泛紅,死死看著床上的人……
可是你明知這般邪物,會讓你死,卻還是義無反顧的用了,隻為了報仇……為了報仇,讓自己變成這副樣子……
為什麼這麼傻。
報仇不止這一種辦法,為何偏偏要選擇,同歸於儘的法子呢?
為何這般不愛惜自己?
難道這個世上,就再無讓能你留戀的東西了嗎?
謝懷握著方黎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仿佛恨不得這樣,將這人死死抓住,質問他為何定要這麼做……
可是,即便問了,又有何用?
一切已成定局。
許久,謝懷頹然的閉上眼睛,自嘲的扯了下唇角。
當初他來到浮丘山。
曾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也要斬殺此魔,還靈仙界一個太平。
現在無需自己動手,這人就要死了,但他的心中,卻沒有半分痛快的情緒,隻有痛苦不舍……
恨不能以身替之。
這般情緒,真的僅僅隻是愧疚嗎?
不是的……
原來不知何時,在他自己都不知曉的時候——他已愛上了這個人。
這份愛意如涓涓細流,又如輕輕徐風,悄無聲息,不知不覺……卻早已令他沉湎其中,無法自拔,而他卻因為立場恩怨,無視自己的這份心情,否認自己的一切心動……
但……哪怕口口聲聲自己無法回應他的心意,哪怕一再告誡自己他們不是同路人,沒有可能……
此刻,他終究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他一生除魔衛道,曾發誓一劍斬儘天下邪魔,可最終卻對一個邪魔動了情,情難自抑。
謝懷緩緩睜開雙眼,眼底是決絕之色。
他執起方黎的手,在他的手心和自己的手心,分彆割開了一道口子,然後手心相接五指交握。
他有天生道體百毒不侵,一般毒物無法傷他分毫,即便是食夢散這般奇毒,他也有五成把握可以壓製,唯有引毒於己身,才能讓方黎醒過來。
一定還有彆的路……
不要就這樣放棄……
所以,醒過來。
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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