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熟悉感, 湧上心頭……
不,不可能是那人的。
這不過,又是自己的奢念罷了。
謝懷緊緊的閉上眼, 許久,慢慢鬆開手中茶杯。
哢嚓一聲, 茶杯碎裂。
陶鹿一直小心翼翼坐在一旁, 眼看謝懷捏碎了茶杯, 連忙一個法術,將四溢的茶水給攏了起來,才不至於場麵過於難看。
師兄這又是怎麼了?
陶鹿看著謝懷那如有覆寒冰的清冷麵容, 大氣都不敢出,心中幽幽歎了口氣,眼神複雜又難過。
他不知道九年前,師兄到底在魔頭那裡到底遭遇了什麼……
總之, 殺了魔頭之後,師兄經脈寸斷陷入昏迷, 整整一個多月才醒過來, 醒來後,就和變了一個人似得……
雖然表麵看起來還是那副樣子, 但他從小跟在師兄身邊, 非常清楚的感受得到, 師兄變了。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
這九年,陶鹿都再沒見師兄笑過一次。
如果說師兄以前雖外表清冷,實則內在溫和親切的話, 現在這個人, 從裡到外都徹底的冷透了。
原本就不多話的師兄,如今越發寡言少語, 似是萬年不化的寒淵,讓人一靠近,就不由生出敬畏之感。
漸漸的,之前那些親近他的師弟們,也都不太敢來打擾他了……
而且浮丘山魔頭死後,師父一再讓師兄回山,說他永遠是雲間闕的弟子,可師兄卻不願意回來,寧願一人孤身駐守浮丘山……
日夜與冷寂相伴。
為什麼?
師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陶鹿實在想不明白,雖然人人都說那魔頭窮凶極惡、罪該萬死,可他清楚記得,萬郇山那次師兄還在幫魔頭說話,說不要人雲亦雲,魔頭不是那樣的人,那時候的師兄分明眼中有光。
而現在,卻像是個沒了魂魄的冰冷軀殼。
陶鹿低著頭,將桌上的茶杯碎片一點點撿走,來到客棧外麵扔掉,抬手抹了抹發紅的眼睛。
所以,魔頭到底是怎麼折磨師兄的?才會讓道心堅定無所畏懼,連死都不怕的師兄,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陶鹿無法想象。
他就知道,魔頭就是魔頭,怎可能是好人?當初師兄就是被騙了,才會落到這個地步!
樓下還有幾個雲間闕弟子,他們連樓都不敢上,倒不是玉儀君有多凶……
玉儀君從來不會如何。
但玉儀君就算不說話,他們也覺得壓力大啊!
也就陶鹿膽子大,以前又素來和玉儀君親厚,才敢去玉儀君身邊待著。
其中一個雲間闕弟子見陶鹿眼睛發紅,連忙關切的問:“你怎麼了?”
陶鹿歎了口氣:“沒什麼。”
那弟子道:“要不你還是彆上去了,師兄喜歡安靜,定也不希望人打擾。”
陶鹿點點頭,心情低落。
其實他們也許久沒有見到師兄了。
這次聽聞戚風穀有魔尊留下的寶藏,靈仙界眾仙門聞風而動,四大仙門自然也都派了人。
雲間闕派人倒不是為了奪寶,而是作為靈仙界正道表率,自然是要去維持秩序的,以免現場為奪寶血流成河。
想到此行十分危險,需要鎮得住場子的人,明隱上人親自致信謝懷,讓他帶隊出發。
本來大家都覺得謝懷不會去的,畢竟玉儀君從不在乎這些俗事,更不可能對魔尊寶藏有興趣,這九年來不問世事極少下山……但讓大家沒想到的是,謝懷這次竟然答應了。
他們一行人出發前往戚風穀,花林鎮是前往戚風穀的必經之路,他們接連趕路了十幾日,這才在鎮上客棧歇息一晚。
客棧之上。
謝懷閉目孤身而坐,周身氣息沉沉,如有萬年不化的寒冰。
許久,唇角露出一抹譏誚之意。
所以,自己到底在期望什麼呢……
去任何一個,那人曾經去過的地方,從任何蛛絲馬跡,尋找那人留下的痕跡……
可是,終歸是自欺欺人。
哪怕他將這靈仙界翻過來,都不可能再看到那人了。
因為,那人早已不在了。
是自己親手殺死的。
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
方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才麵色一白,身軀微微搖晃了下。
他才剛剛進入這個身體,便不得不動用神魂之力,強行將靈力附在樹葉上,將那個兩個魔修驚走,此刻腦中陣陣暈眩。
而且這般虛張聲勢之法,用個一兩次還行,次數多了遲早露餡。
若是那兩個魔修回過神殺個回馬槍,亦或者下次碰到更厲害的魔修,自己恐沒有保全家人的本事。
雖說自己這身體是個修煉的好苗子,奈何之前十幾年都給耽擱了,身體常年被靈力衝擊,受損的經脈需要時間調理恢複。
而且自己重生之後,一窮二白,彆說各種修煉的資源了,身上連半塊靈石都無,這種情況下想要恢複實力,至少得幾年時間。
原本方黎是無所謂的,他並不急於求成,隻想珍惜當下好好生活,但現在看來,還需儘快恢複實力才行。
畢竟,他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了。
方黎沉吟片刻,眼神微動。
他想起了戚風穀的東西。
當初厭睢收到的靈物靈石著實太多,許多都扔在了戚風穀,那些東西對當時的厭睢無用,但方黎記得其中有幾味靈草,給現在的自己調養身體剛好不過。
寶藏既然大家見者有份,自己過去拿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算過分。
方黎稍一思索就下了決心,隻是現在自己的身份是個傻子,在花林鎮溜溜也就罷了,孤身出門前往戚風穀,家裡人肯定是不同意的,倒是有些為難。
………………
這幾天方黎沒事就出門轉轉。
每次當他要離開鎮子,或者走的有些遠的時候,身旁丫頭立刻就會拉住他,連哄帶勸的把他帶回家。
家裡人把他當眼珠子一樣疼,唯恐他走丟了,所以盯的很緊。
後來方黎索性就不再出門。
這天他待在家裡,聽到前麵有聲響,是家裡來客人了。
他走到前麵待客的大廳,看到一個身著黃色長袍、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人,男人腰側彆著兩把長刀,那長刀雖然在方黎眼裡很低劣,卻是貨真價實的法器,這男人應該是一名修士。
方大少爺的記憶裡有這個人,以前經常來他家裡,是他父親的好友,每次來都會給他帶好吃的,因此方少爺很喜歡這個叔叔。
花林鎮有個小門派叫金刀宗,來者就是金刀宗宗主魯弘道。
他見到方黎過來了,眼神慈愛,爽朗的笑著道:“小黎也在啊,正好,給你帶了你喜歡的金絲梨花糕。”
方明遠笑著道:“你還是這樣客氣。”
魯弘道看了眼方黎,回頭對方明遠說:“這孩子不容易,能吃點好吃的,就多給他吃點……對了,他是不是,今年就要滿二十了……”
方明遠聞言眼神一黯,點點頭。
魯弘道也頓時沉默不語。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因為方黎是個傻子,兩人談話絲毫不避諱他,他不由有些疑惑,滿二十歲怎麼了?
魯弘道歎了口氣,話鋒一轉,開始說正事:“我聽說了戚風穀的事,也準備去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