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師傅還高?你莫不是燒糊塗了腦袋了吧。”洪人雄想也不想就直接斥責道。
餘滄海的武功在江湖上不能說是數一數二, 但是也是宗師境界的高手,就連五嶽聯盟的左冷禪左盟主對上餘滄海,都要心存幾分忌憚。
畢竟,餘滄海的鬆風劍法可不是吃素的。
“此事千真萬確。”那弟子咳了一聲, 血都咳了出來了, 他艱難地說道:“幾位師兄初來江南,不知道這事, 若是不信,大可出去打聽一下。前不久,西門吹雪追殺陸小鳳,正是被這掌櫃攔著,那陸小鳳才沒死。”
侯人英和洪人雄對視了一眼。
眉頭俱都忍不住皺了皺。
西門吹雪追殺陸小鳳一事, 江湖上人人皆知。
如果那掌櫃真能從西門吹雪手下救下陸小鳳, 彆的不說, 這武功說不定還真的比餘滄海高。
“那人是什麼來曆?”侯人英問道。
那弟子搖了搖頭,“我們不知,邱師兄打聽了許久,也沒打聽到個所以然來。”
侯人英聽到這話,心裡越發不敢鬆懈。
江湖上高手如雲, 越是不知道來曆的, 就越不能小覷。
否則,哪日撞到刺頭了,就知道厲害了。
“這麼著吧,我們找個機會把林平之引出來。”侯人英擰著眉, 神色慎重地說道,“林平之既然讓這位師弟帶話來,想必如今早已經將我們視為囊中之物。既然如此,我們乾脆就隨他的意,讓人送個口信,讓他離開那家黑店。”
“他會上當嗎?”洪人雄狐疑地看著侯人英問道。
侯人英胸有成竹地說道:“他會上當的。他要殺我們,就隻有依照我的要求去辦。況且,此辦法試用一次,也無妨,就算他不應,我們到時候再想辦法就是了。”
於人豪點頭,“大師兄說的有道理,那我現在就去找個師弟去帶口信,時間就在今晚傍晚,地點就在城郊外那破廟處,可行?”
“好。”侯人英點頭,“那破廟我們昨夜才住過,周圍荒無人煙,是個好地方。”
於人豪見侯人英點頭了,便蹬蹬蹬跑下樓去,尋了個青城派的弟子去送了口信。
那弟子聽到是要去給林平之送口信,嚇得渾身直打顫,“三師兄,我,我不去。那人的武功太高了,我怕他會殺了我。”
那弟子的聲音引來了四周圍人的注目。
於人豪怒目瞪了那弟子一眼,低聲喝道:“沒出息,你怕什麼,他不會殺你。你且去傳口信,彆耽誤了事,否則,等師傅來了,你擔待得起嗎?”
那弟子嚇得臉色蒼白,可是被於人豪拿餘滄海這麼一壓,隻好認了,低著頭離開了客棧。
於人豪環視了一圈,蹬蹬蹬又上樓了。
“師哥。你瞧。”嶽靈珊抬起頭,對令狐衝低聲說道。
他們昨日就收到消息,青城派出大事了,為了以防萬一,今日便喬裝打扮了一番,到這客棧裡來探聽消息,沒想到,還真是被他們恰好撞到了眼前這一幕。
“他們說的人會不會是林平之啊?羅人傑那些人都失蹤了,隻剩下青城派一個弟子回來,這事你覺得是他乾的嗎?”
令狐衝有些難以下定論。
要說羅人傑等人失蹤,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是以林平之之前的武功,彆說對付羅人傑了,就是對付青城派的那些弟子們,也夠嗆。
可是,除了林平之以外,又還有誰呢?
“我們跟上去瞧瞧便是了。”令狐衝道。
嶽靈珊輕輕點了下頭,排下幾枚銅板跟令狐衝離開了。
……
“城郊外破廟?”林平之微微眯了眯眼睛。
“是。”那弟子在林平之的視線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林平之低聲笑了一聲,“好,就依你們。”
那弟子驚詫地看了林平之一眼,又飛速低下頭,快步離開,仿佛後麵有惡狼猛虎一般。
“師哥,他答應了!”嶽靈珊擰著眉頭,對令狐衝說道。
令狐衝眼神帶著幾分讚賞地點頭道:“這林平之倒是條漢子,答應得夠爽快!”
“師哥!”嶽靈珊不滿地噘了下嘴,“侯人英他們可不是好對付的,那三個人要對付林平之一個人,他答應了,豈不是等同於找死嗎?師哥,你不管是吧,好,我去管。”
嶽靈珊說完這句話,就朝林平之走去。
林平之見到她,神色淡淡的,“嶽姑娘。”
“林公子。”嶽靈珊咬了咬嘴唇,道:“你不該答應他們的,侯人英三師兄弟都來了,他們約你到城城郊外去,怕是要以多欺少。”
“我知道。”林平之淡然道。
“你知道?”嶽靈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平之,“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
“這與嶽姑娘無關。”林平之直接說道,“嶽姑娘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林平之知道嶽靈珊是好意。
但是,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彆人自以為是的好意。
林平之轉身就走。
嶽靈珊氣得臉都紅了。
“小師妹,你現在跟他講有什麼意義?”令狐衝走上來,安慰道:“橫豎我們都知道時間,地點,今晚的時候,我們跟著侯人英他們出城,到時候,要是這林平之有什麼好歹,我們救他一次,也算是了了他之前幫你的恩情了。”
嶽靈珊見狀,隻好點頭答應了。
心裡卻是憋著一肚子氣,嘟囔著說道:“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等會兒,他就知道侯人英師兄弟的厲害了。”
令狐衝笑了笑。
“他們來送口信了?”陳卿在後院葡萄藤旁邊坐著,聽到林平之走進來的腳步聲,睜開眼睛,問道。
“是。”林平之點頭道:“傍晚城郊破廟,我估計,侯人英師兄弟三人必定會一起來。”
“嗯。”陳卿唔了一聲。
侯人英師兄弟三人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好,但是武功卻是不容小覷的。
青城四秀這個名號,可不是白來的。江湖中人雖然重門第,但是若是沒點兒本事,要打出名號,也是不可能的。
“他們三人的話,以你現在的武功應該足以對付了。”陳卿思慮了片刻後說道,“若是覺得有些吃力,我準你取下右手的負重。”
“是。”林平之點了下頭。
“他怎麼說?”侯人英三人緊盯著去報信回來的弟子,詢問道。
那弟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氣喘籲籲地說道:“他答應了。”
“竟然答應了?”於人豪有些吃驚。
“看來這小子有點兒依仗啊。”洪人雄摸著後腦勺,若有所思地說道。
“無論他有什麼依仗,我們三人加起來,也足夠對付他了,”侯人英果斷地說道,“下午我們好生休養一番,等傍晚,我們去教訓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林平之。”
“好。”洪人雄和於人豪二人對視了一眼,俱都答應了下來。
那弟子遲疑地看了他們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剛才那人的眼神就仿佛沒有把侯師兄他們放在眼裡似的。
那弟子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侯人英仨人的脾氣可不怎麼好,這話說出來,甭管是真是假,他都得挨一頓打,既然如此,還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傍晚。
黃昏時分,逢魔時刻。
侯人英派出盯著黑店的弟子傳來消息,林平之已經從店裡出來,往城郊外破廟去了。
侯人英三人休整了一下午,此時精氣飽滿,一個個都摩拳擦掌,就等這消息呢。
“好,這小子算他有膽識。”洪人雄說道,“師兄,我們也該出去了。”
侯人英頷首,囑咐了其他人幾句,便和洪人雄、於人豪二人朝城郊破廟而去。
他們走了不到十秒時間。
客棧外,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借著黃昏時候的光線,不難看出,那兩道身影正是令狐衝和嶽靈珊二人。
破廟名副其實。
兩扇門早已不見蹤跡,四壁更是殘缺,一尊看不清模樣,被雨水腐蝕了模樣的神像擺在神案上,上頭布滿了蛛絲網。
此時,黃昏時分那絲絲縷縷的光從牆壁的破洞投射入破廟中。
林平之的身形籠罩在這似霧似雲一般的光線裡,整個人都仿佛有些模糊了。
“好小子,你真夠有種。”洪人雄一入破廟,就嘿嘿了一聲說道。
林平之側過臉,看向洪人雄三人,昔日這些人折辱他們一家的情景曆曆在目,恨意和殺意一瞬間籠罩了他的心,他緩緩道:“你們敢來,也很有種。”
洪人雄等人怔了怔,隨後爆發出一陣笑聲來。
洪人雄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笑出來了,“小子,你這句話,我們師兄弟三人,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聽見呢。”
“你這小子,武功不見精進,這說大話的本事倒是精進了不少。”於人豪嗤笑著說道。
侯人英看著林平之,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他們都沒發現,林平之身上帶著近乎百斤的負重,故而才顯得步伐沉重。
若是他們知道這點兒,此時一定笑不出來。
原來林平之現在的武功也不過如此。
侯人英嘴角噙著一抹不屑的笑容,他打量著林平之,眼神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不屑來。
他原本還擔心林平之的武功是不是真如那弟子所說的那般厲害,現在看來,分明是那弟子眼光不怎樣,至於羅人傑的死,則說不定是因為他的粗心大意罷了。
“林平之,你老老實實交出劍訣來,我可以饒你不死。”侯人英輕蔑地說道。
林平之低聲笑了一聲。
他揚了揚下巴,狹長的眼睛裡掠過譏嘲,“你知道嗎?羅人傑在死之前,也是這麼說的。”
“放肆!”洪人雄是個急性子,聽到這話,登時就拔劍出鞘。
於人豪和侯人英二人卻不急著出手,而是袖手在一旁旁觀。
洪人雄的武功比羅人傑來,可是高出一籌,借此機會,也好探探這小子的底細。
“師兄。”嶽靈珊壓低了聲音,眼睛裡流露出急迫的神色來。
令狐衝衝她擺了擺手,“不著急,先看看情況。”
林平之既然有本事說出那樣的話,估計是有點兒本事的,先瞧瞧看也不遲。
洪人雄的劍招根本不留餘地。
就如同他這人一般,出手從來不留情,都是直要人命!
一招蛟龍出海。
裹挾著淩厲的殺氣,直衝林平之的心口處。
他下手,不可謂不毒辣。
於人豪和侯人英二人在一旁,抱著雙臂,作岸上觀。
見到此招,於人豪撇了撇嘴,“二師兄的劍法越來越好了,大師兄,我看,今日怕是沒我們什麼事了。”
侯人英點了下頭,心裡暗暗懊悔,自己方才怎麼不早下手,竟然被洪人雄這家夥搶了先。
都說狗咬人不叫喚,洪人雄這條狗叫喚了這麼久沒想到下口竟然這麼狠!
洪人雄的臉上也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立功勞,就是要下手快,準,狠!
要是都跟侯人英這家夥似的,磨磨唧唧,那還想立什麼功勞。
林平之看著洪人雄,冷笑一聲。
他的手腕一轉。
銀劍如同一道閃電般急射而出,又如一條毒蛇一般,直接“咬”住洪人雄手中的劍。
撕拉——
劍落地,右手也跟著落地。
鮮血瞬間從洪人雄的手腕處噴射出來。
“二師兄!”於人豪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驚呼出聲。
“二師弟!”侯人英也怔住了。
他們根本沒料到,林平之的劍竟然這麼快!
是的。
就是快!
林平之的劍招平平無奇,但是,就因為一個字“快”,以至於殺傷力如此驚人。
“啊!!”洪人雄捂著手,“我要殺了你!!”
對於劍客來說,他最重要的莫過於手了,手斷了,半輩子習練成的武功自然也就廢了。
林平之俯視著他,心裡隻覺得快意極了。
當日,他們殺他父母,不也是這般折磨的?
如今,他的複仇才剛剛開始呢。
“這小子有點兒門道。”侯人英和於人豪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立即選擇了聯手。
侯人英挽了個劍花,對洪人雄道:“二師弟,先彆惱,拿起劍來,我們師兄弟三人,把這小子拿下!順帶報了你的仇恨!”
洪人雄咬著牙,點住了手腕上的穴道,撿起劍來。
侯人英、洪人雄、於人豪三人臨立。
擺出的招式也不同凡響。
但凡是修習劍法的門派,莫不都有劍陣。
華山派是如此,青城派也是如此。
侯人英三人此時意識到林平之的可怕,根本不敢懈怠。
三人布開了陣法。
“以多欺少?實在是太過分了。”嶽靈珊咬著一口貝齒說道。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拿著劍就要衝上去。
令狐衝拉住她的手,“師妹,且慢,現在你衝進去,亂糟糟的,說不定反而壞了林公子的事。”
“可是,師兄!”嶽靈珊擰著眉頭,道:“林平之一人,怎麼對付得了侯人英三師兄弟?”
她的話語猶然未落,就聽到身後傳來錚錚劍鳴之聲。
侯人英三人齊齊出手了。
一時間,破廟內暗光閃動,殺氣肆虐。
侯人英、洪人雄、於人豪三人雖然關係不和,但是,在這種關頭,三人的目標一致,意圖想要拿下林平之,好立下功勞,一時之間,卻是少有的配合默契。
每一劍,都是恰到好處。
密密麻麻的劍招。
從四麵八方而來。
淩冽的劍氣和殺氣,卷起了破廟裡的塵埃。
林平之遊走在三人的攻擊之中。
每一次,都仿佛堪堪避開了侯人英三人的攻擊。
“再加把勁兒。”侯人英微微眯了眯眼睛,“這小子的死期就要到了。”
“師兄。”嶽靈珊低聲催促了一聲。
令狐衝卻衝她擺了擺手,他眉頭微微皺起,看著林平之,怎麼看,心裡頭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摸著下巴,琢磨了半晌,都沒琢磨出哪裡不對勁出來。
可當他看到林平之的眼神的時候,卻突然間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
林平之的眼神,太過鎮定了。
令狐衝敢以這麼多年的經驗擔保,這林平之一定還留著有一手。
否則,一個落在頹勢的人,是不會有這樣平靜的眼神的。
嶽靈珊咬著牙,瞪了令狐衝一眼。
她再回頭一看,正好看到林平之露出了一個破綻出來。
當下,嶽靈珊就嚇得麵色蒼白了。
有破綻!
洪人雄眼中爆發出殺氣來。
斷手的仇恨讓他一瞬間忘記了布陣,而是直接衝了出去報仇!
“二師弟。”侯人英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他連忙出聲想要阻攔洪人雄這樣莽撞。
他的腦海裡在那一刹那警鈴大作。
林平之和他們周旋了這麼久,處處謹慎。
突然露出一個破綻來,是圈套的可能性比是因為他功力耗儘的可能性高得多了。
洪人雄聽到了侯人英的聲音,在那一刹那,他心裡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侯人英實在是太膽小謹慎了。
怪不得師傅到現在都不怎麼喜歡他。
他的腦海裡才剛這麼想到。
就感到腹部一陣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