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的本性都是好瞧熱鬨的。
白旭白石飛叔侄又是江南有名的人物, 沒一下子,外頭就擠滿了擠擠挨挨的人頭,都巴著眼睛往裡瞧。
“我花我的錢,關你什麼事。”白旭皺著眉頭, 怒問道。
白石飛手裡盤著的兩個鐵球啪地一聲撞了下, 他咧著嘴唇,笑著說道:“侄兒, 你這話可就說的有些不對頭了,什麼你花你的錢,那些錢不都是我大哥給你留的嗎?可憐我大哥辛辛苦苦大半輩子賺了那麼些錢,卻被你這樣揮霍。”
“你!”白旭氣得臉都紅了,他一拍桌子, 道:“你竟然有臉說這話。”
“侄兒, 你這話可就太放肆了,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長輩嗎?”白石飛瞪眼道,“既然你如此大逆不道,也好,我身為長輩,今日就要好好教訓你一番。”
白石飛說著, 就揚起手來, 想要動手。
陳卿在這個時候,從後廚裡走了出來。
林平之端著托盤,上頭一條煎炸得金黃的鯉魚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左手邊是一個小盅, 從裡頭不斷地傳來香甜的氣味。
陳卿的露麵,讓白石飛有些忌憚。
現在的江南,誰不知道多了陳卿這麼一條過江龍,連嵩山派和青城派都被他折騰得支離破碎,他一個小人物,哪裡有本錢能夠對付得了他。
不過。
白石飛眼睛一轉,他雖然得罪不起陳卿,但是留下來看笑話,總歸是可以的吧。
那陳卿再霸道,也沒有道理不準人在旁邊看。
白石飛一想到這裡,就嘿嘿地笑了一聲。
陳卿朝他瞥了一眼,“出去。”
“什麼?”白石飛愣了下,看著陳卿。
陳卿道:“閒雜人等,自己出去。”
白石飛的臉一下就黑了。
林平之道:“本店先禮後兵,若是說了不聽,閣下後果自負。”
林平之的話說的很平靜,但是誰都知道,誰要是小瞧了他,青城四秀就是前車之鑒。
白石飛頂著眾人嘲笑的眼神,走了出去。
他幾乎沒咬碎一口牙齒,恨恨地盯著黑點裡頭。
這二十萬兩一道菜,要是沒能吃出個花來,等會兒丟臉的可不僅僅是白旭,還有陳卿他們。
“好刀工。”劉正風打量著汝窯粉青瓷盤上的鯉魚,驚歎地讚了一聲。
這鯉魚躍龍門並不是什麼稀罕菜色,但是要做得好,做得出挑也不容易,不但考驗廚師的火候技巧,更考驗廚師的刀工。
這道菜,劉正風還沒嘗過味道,但他覺得,僅憑借這一手刀工,這道菜不會差到哪裡去。
呈半圓形的鯉魚栩栩如生。
仿佛即將越過拱橋,一步登天。
但是,從外形上,卻是看不出半點兒刀痕。
“這手藝,可真是絕了。”白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青瓷盤上的鯉魚,同樣讚了一聲。
被人稱讚,陳卿難得露出了些笑意,他拿起一旁的小盅,“二位,真正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陳卿緩緩地將盅裡的湯汁淋在那條鯉魚上。
金黃色的湯汁均勻地布滿了鯉魚的身體。
啪。
一聲脆響。
白旭和劉正風俱都被嚇了一跳。
外頭圍觀的眾人也被突然動了的鯉魚嚇了個膽戰。
“動了!動了!”
“這條魚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會動?!”
眾人回過神後,驚奇地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來。
“這,這是?”白旭的驚訝並不比外麵的人少一丁半點兒,他看向陳卿,等著陳卿的解釋。
陳卿微微笑了下,“這才是‘鯉魚躍龍門’。”
金燦燦的鯉魚盤踞在青瓷盤上,簡直就跟活魚沒什麼兩樣。
更不要說,剛才那條鯉魚還跳了一下,真如名字一般——鯉魚躍龍門。
淡綠的蔥花仿佛海草伴隨著鯉魚,四周圍的湯汁將鯉魚的鮮味一下子炸開來。
“咕咚。”白旭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這菜品,講究的是色香味俱全,這道菜彆的不說,色香味無疑是發揮到了極致。
“嘗嘗看。”陳卿做了個請的手勢。
白旭早已等得迫不及待了,見陳卿這麼說,立即就動筷子了。
他先挑了魚眼旁邊的那塊肉。
陳卿挑了下眉頭。
這倒是個會吃的,魚渾身上下最嫩的部位就是眼睛周圍那一小塊肉了,這魚做得好不好,隻要試試這一小塊肉,就一清二楚了。
嫩!
白旭吃到魚肉的第一個瞬間,腦海裡想出來的就是這個字。
那魚肉實在太嫩了,新鮮到讓白旭幾乎都要懷疑這是一條活魚。
而且,一點兒腥味都沒有,仿佛是朝飲純露,暮浴月華喂養成的魚。
一口進去,唇齒留香。
待魚肉入肚,白旭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的眼睛亮的仿佛眼裡有燭火一般。
白旭很快意識到這二十萬兩一道菜到底值錢在哪裡了。
他渾身上下的經脈此時都流轉著充沛的內力。
陳卿微笑著說道:“不妨試試沾沾旁邊的醬料。”
白旭沒有二話,立即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