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青等人在看到附近多了不少村裡的人,問了兩句之後才發現不對勁,趕忙過去看看,等過去看到一地狼狽時,饒是有心裡準備,但也還是愣住了。
回過神來,花子舟蹲到地上去幫她把能用的東西撿起來,瞿青和江獵戶兩個大男人見狀也不好意思乾站著,跟著幫忙撿。
灑落了一地的糧食,縱使沾上了泥土也還可以勉強撿起來,可是不遠處地裡剛長出的嫩芽全部被毀了,她唯一的一個鍋也被砸爛,再也不能用。
“可惜了……”江獵戶瞧站起來看著不遠處好不容易開墾出來的地,那些被毀壞的嫩芽歪倒在一邊,可憐極了,他喃喃地說了這句。
小貓兒站在不遠處看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花子舟將撿起來的糧食裝在袋子裡放在她旁邊,徐年年終於抬起頭,眼中含淚,一聲苦澀的謝謝後,便杵著膝蓋艱難地站起身,對著這裡的每個人都說了聲謝謝,她的眼神看向每個人,又很快移開了。
花子舟瞧著她的眼神,心兀地一抽,他看懂了那個眼神,他曾經也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人,那是……想求助又知道無望的神情。
徐年年轉身撿起還能用的東西,旁邊看著她舉動的人都覺得不是滋味。
一時間各種思緒在瞿青的腦子裡轉了幾轉,他當然不好領這個女人回家,但是就這樣視而不見,他也做不到,不過若是過一段時間,自己準備的造紙廠若是真的開工了,那肯定會需要幫手的,但是現在貿然帶人回家,絕對會流言四起,他需要做個有好名聲的人,如果被村裡人討厭了,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
就在瞿青考慮了半天有沒有什麼折中的方法,正琢磨著要說什麼的時候,旁邊的江獵戶卻在意料之外開了口:“喂,徐年年你會照顧孩子麼?”
徐年年一愣,抬頭仰看著江獵戶,眼中帶有不敢相信,但還是略有些急切地回答說會。
“我兒子前幾天傷了腿,下不來床,你去照顧他,管住管飯,沒有一文錢,你去不去。”
徐年年原本毫無生機的眼神頓時折射出了亮眼的光,她身子前傾,腳下踉蹌這往前走了兩步,千恩萬謝道:“去,我去,謝謝,謝謝……。”
花子舟和瞿青都十分意外地看著他,畢竟在不久之前,江獵戶還天天在他們耳邊說徐年年的壞話來著,雖然在江珠腿傷之後沒有再說她的不是,但也頂多從討厭變為無視而已,沒想到幾天卻突然好心了起來。
江獵戶看著他們兩個的眼神,忽地漲紅了臉道:“你們彆誤會啊,我這隻是報恩而已,況且我家江珠最近確實需要人照顧,我一個大男人也乾不來這種事情,總是麻煩你們也不好意思。喂,徐年年,我醜話可說再前頭,你就是為了照顧我兒子去的,要是你做不好,我可不白養你。”
徐年年忙不迭地點頭,她很喜歡江珠,願意讓她去照顧江珠,她再樂意不過了,隻要讓光明正大照顧江珠,就算不給住的,她也願意,何況對方還願意給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這事兒也算是塵埃落定,幾人出來搭把手,一趟就把屬於徐年年的東西拿到了江獵戶家,江獵戶新蓋的房子空屋子多,就隨便抽了一間雜物間安排了,之後便一起吃晚飯。
徐年年見他們兩家人在一起吃有些驚訝,伴晚回去後,她陪著照顧江珠,裡裡外外伺候打掃著,期間小心地問江獵戶以後要不要她做飯,江獵戶一聽,當即就定下以後她負責做飯了。
畢竟總是去瞿青家蹭飯也不好意思。瞿青得知之後,第二天被邀請去他家吃了一頓,吃完後拍著江獵戶肩膀道:“你算是撿到寶了。”
江珠一開始還以為他爹給他找了個後娘,心裡還彆扭得不行,不過等他爹說明白是保姆後,他放下了芥蒂,徐年年對他照顧無微不至,大家也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江珠,同時她也將將這個原本雜亂不堪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勤快又手巧,什麼都做的好,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江獵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花大牛砸東西這件事發生後的第二天,瞿青就借此給學生們上了一課:“以身邊的事情經過你為例,我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你家田裡的莊稼被人惡意毀壞,該如何保護自己的利益,這種事情雖然昨天是發生在彆人身上,但是誰能保證以後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呢,大家想一想,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
下麵就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起來。
“叫上家裡兄弟去揍他丫的,然後也毀了他家田裡的糧食。”
瞿青又提出了假設條件:“假如你家裡兄弟有事情幫不了你這個忙,或者是家裡沒有兄弟撐腰的人,該怎麼辦呢?”
下麵另一個道“可是就算報複了回去,但我家的糧食也已經被毀了,明年的收成該怎麼辦,所以我認為應該是叫他賠。”
“要是他不賠呢,像花大牛那樣,徐年年也沒有娘家兄弟幫她,她就一個人,就算去告官,官府會理這種小事嗎?”
瞿青讓下麵的孩子們討論了一會兒,隨後指出:“前麵的課我們講到過,在戰爭發生之後,朝廷減免了咱們稅收,隨便我們去開坑荒地,那肯定是想要我們老百姓安安心心種地修生養息的,所以官府是絕對不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的,不然你毀了我的,我毀了你的,大家還種什麼地,都去當強盜算了,所以這種事情可定有人管的,不過官府應當管不了這種事情,一般在村裡發生的事情,大家覺得是誰來管的呢?”
“村長吧,這種事情不是可以去找村長管呢。”
“會不會是族長?畢竟花大牛也姓花,應該會聽話吧……”
“我看他誰的話也不會聽,除非有官兵來把他抓了。”
“老師你告訴我們正確答案吧!”
下麵有孩子討論了半天,最後都看向瞿青等他一個正確答案,瞿青一聳肩回答道:“我這裡也沒有標準答案,這種事情,隻要能解決問題的,都是正確的答案,今天給大家布置的作業就是這個,大家可以回去問朋友,長輩,鄰居,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明天來告訴我,這次就當做臨時考核,第一名老師會頒發一張獎狀。”
下麵一聽獎狀沸騰了,之前幾個榮譽先生得的獎狀可讓不少人稀罕得不行,聽到這回竟然有這個,紛紛表示一定要拿第一。
每個人回家後都積極主動地詢問解決方法,學生的家長們一聽他還教孩子們學習處理這種事情,覺得他不錯,教的東西有用,於是也樂得為自己孩子想辦法出主意,開始認真地站在徐年年的角度思考該怎麼辦。
花子舟也想要獎狀,但是他不好意思去找娘家問,隻好纏著瞿青,瞿青瞧著他,又看了看貓兒期盼的眼神無奈地聳肩道:“我真不知道,這不是在讓孩子們去集思廣益尋找答案嘛。”
“好吧……”
小貓兒和花子舟同時失望地轉頭去乾自己的事情了,貓兒去找江珠給他看今天的學習的內容,不讓他落下工作,花子舟拉攏著腦袋去做飯,心想看來獎狀沒有自己的份了。
瞿青見隻有兩個人在家,便過去從後麵抱住了他,在他耳邊悄聲說道:“你要是喜歡,寫多少給你都沒關係,隻要你真心誠意地求我……”
“不行,那不一樣。”花子舟感到耳朵癢癢,便側了側頭,堅決拒絕瞿青要私自給他的獎狀。看來在他心目中,他就是想要班上第一才能拿到的那種獎狀,而不是私下瞿青哄他給的。
瞿青原本還想把話題往少兒不宜的方向帶,結果沒想到自家的哥兒這麼耿直,頓時失笑地靠在對方的肩膀上,越想越覺得好笑,最後真的就開懷地笑出聲。
*
江獵戶家裡,貓兒和江珠也在討論今天的學習內容和作業,兩人正說到一半,徐年年就走進來,看到兩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還以為是自己打擾了他們,便自己主動退了出去。
江珠和小貓兒對視。
“這件事說的就是她,你說咱們該不該瞞著她?”
貓兒道:“我爹……他特地讓所有人都重視這件事,並且還讓大家想辦法,你我爹的意思,是不是想要幫她?”
江珠一聽,發現還真的是,越發覺得這個方法對,想了想他道:“要不我們就等明天最好的答案出來之後,來告訴她,這樣她就可以去為自己討回公道了。”
兩人說做就做,第二日班上的好幾個同學果然有了充足的準備,想到了許多的方法,兩人就一一把這些方法都記了下來,興衝衝地去找了徐年年,說了這件事。
徐年年非常意外,他們上學怎麼學的東西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她這樣的人,居然也進學堂了?
“她毀了你的莊稼和房子,我覺得你該為自己討回公道。”
“可是……”徐年年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為難,他抬起視線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到江獵戶的身影,才略略放鬆些,她不想被當成麻煩的女人。
江珠瞪著眼睛道:“可是什麼啊,我們辦法都給你想出來了,這可是放在你麵前的答案,你難道都不願抄一下嗎?”
“對啊,要是成功的話,你就可以討回一筆錢了。”貓兒在旁邊補充。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和班上的孩子也已經商量過了,既然這件事朝廷是會管的,那麼就一定要為他討回一個公道了,哪怕麵對的人是花大牛,他們也沒有半點畏懼。
徐年年再三思考,最後還是委婉地拒絕了:“我還得在家照顧你呢,怎麼能隨便出去,況且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就很好,我不在意那些事情了,我隻想安安靜靜過日子,不想給你和你爹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