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的屍體是在一個時辰後背發現的, 還是上山給江家送貨的人發現懸崖邊上馬車墜落痕跡, 立馬趕來通報的。
到那會兒白綺他們早就回來了,出去一趟神不知鬼不覺。
半年內江家連死兩人, 還都是兩代的主母,著實讓人震驚。
若說江老太太那是眾所周知的意外, 那麼江夫人這死因就有些蹊蹺了。
首先江家雖然將宅邸修在山上, 可既然是百年世家,各方麵的條件自然不必多言。
下山的山路修得寬敞平坦,為了延緩破勢甚至繞了很大的圈增加修繕成本, 邊緣的安全保障也做得到位。
百年來從沒出過大事,可偏偏江夫人就掉山崖下去了,她坐的馬車失控的時候, 剛好那段護欄就有問題。
這些護欄是會定期維護的, 可偏偏那段就是麵上完好無損, 內力被蟲蛀成空心。
檢查的人都把周圍拆了,彆的地方都沒問題, 唯獨那塊。
也就是說當時江夫人的馬車但凡早點或晚點出問題, 都能被攔下了,憑護衛車夫的功夫, 便是吃點苦頭,也不至於送命。
偏偏就巧了。
江掌門和江洛自然接受不了這打擊,經過老太太的事之後, 雖然麵上事情已經翻篇, 但他們對於白綺的懷疑卻從未打消過。
如今不到半年, 一直衝在千麵的江夫人又去了,父子倆下意識的就把懷疑放在白綺身上。
可不管怎麼查,客觀上的證據都指向巧合,她白綺便是再有通天本領,也不可能做那麼多動作絲毫不露破綻。
不管是馬匹,馬車,隨行的車夫護衛,以及那正巧被蛀空了芯的護欄,全都沒有人為的痕跡。
但事發原因又是江夫人娘家遭遇大火,這樣一來還說是巧合未必站不住腳。
可知道不是巧合又如何?江家父子便是恨毒了白綺,也沒有半點機會把罪證甩到她麵前。
這種眼看仇人在自己麵前晃蕩又無能為力的痛苦,每時每刻都噬咬著他們的心。
甚至有好幾次,這兩父子都想一拍兩散,不顧所謂的白岩山莊和轟天門的威脅,直接把這毒婦滅了。
若不然讓她繼續下去,什麼時候輪到他們也說不準。
但男人對於家族傳承的重視,以及對千山派的責任感讓他們最終冷靜了下來。
更何況事態也由不得他們衝動,畢竟現在江家的支持率早已是二房壓倒長房,何況江洛一人也不是那兩口子的對手。
屈辱的辦完葬禮,父子倆深知不能坐以待斃,於是想方設法拉攏江淮。
結果可想而知,就連老謀深算,深諳人心的老太太都沒法做到的是,他倆一個廢了多年,萬事不管的老頭,一個自以為是認不清形勢,且在自己不利的情況下拉攏人還放不下架子。
就這樣兩個廢物,怎麼可能挽回江淮一星半點的親情?
莫說成親之後就沒了半絲可能,在得知生母是被嫡母害死,且深宅大院這種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前提下,江淮沒現在就滅了父兄,那是因為做得太顯眼容易壞事。
眼見拉攏不成,兩人便琢磨如何離間二房,隻要雙方產生隔閡,憑二房兩人的本事,鬨起來肯定聲勢巨大,他們的威脅也不攻自破。
想法倒是很美,白綺自認為一開始就沒把江洛當回事,現在看來還是高估了他。
不管怎麼說,在時間的流逝中,白語即將瓜熟落地。與江洛離心後,肚子裡這個孩子也成了她唯一的寄托。
白綺之前為了坑害江夫人設的一個小小的局,也並不是用完了就派不上後續用場。
她挑了些莊內的漂亮丫頭,之前以夫人的名義賞賜了不少好東西打扮得妖妖嬈嬈。
雖然江夫人死了,可這些丫鬟的**卻也勾起來了。
江夫人死,自然由白綺掌家,借著莊內連番半喪事的不順,勒令那些妖嬈鮮豔的丫鬟著素服。
白語便越發肯定那些丫鬟是江夫人的手筆了。
然而有句話叫要想俏一身孝,那些丫鬟雖然穿得素淡了,可在款式麵料上白綺可沒有虧待她們。
一個個出落得楚楚嬌羞,活脫脫的幾朵小百花,正好就戳在江洛的審美上。
江洛成親後這快兩年的時間一直鬱鬱不得誌,因為白語失去了太多本該屬於他的東西,明明是長房嫡子,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
莫說他本就是風流多情的,便是真的對白語情比金堅,感情在長久的不甘和意難平下,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尤其跟白綺說那樣,白語成親後已經從珍珠變成了死魚眼珠,再無印象中的純真跳脫,不屑名利,反倒是成天對他抱怨不止,言語中滿是所謂的督促與掩飾不住的嫌棄。
江洛早便對他膩歪,他本就不是守得住的人,否則也不會在大婚當夜那麼重要的日子經不住誘惑壞了事。
這當口好幾個直戳心坎的美人送上前,或嬌俏或溫柔的,無一例外都是眼睛明亮楚楚可憐的類型。
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崇拜,仿佛他就是她們的天,這樣飽受打擊的江洛非常的受用,於是沒多久,江洛便和這些丫鬟廝混到一起。
白語都快臨盆了,他如此這般傷透人心,這讓白語對他徹底失望。
這時候好姐姐白綺便登場,摸了摸白語的肚子:“怕就是這兩天了吧?我看你懷孕以來都是吃酸,肚子裡鐵定是個兒子。”
白語也這麼認為的,此時她對白綺的感情很複雜。
一方麵對於白綺天然的嫉妒和惡意不可能消散的,且現在長房的落魄全拜她所賜。
但另一方麵,壞了身孕以後,白綺也是唯一一個對她和孩子抱有星點善意的。
便是老太太和老爺夫人,甚至江洛那個親爹,都不希望這個孩子出生,如果不是白綺護著,自己這胎估計早沒了。
白綺又道:“你安心待產,大夫穩婆我早讓請莊裡住著了,你一發動,不到半炷香絕對趕來,把心情放開些,多的事就彆想。”
白語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江洛如今的荒唐,莊內誰人不知?
白語還以為白綺提這個是奚落她的,撇了撇嘴:“男人嘛,哪個不風流的?婚前再是山盟海誓,久了照樣扔狗嘴裡。”
又嫉妒道:“淮師兄這會兒倒是對姐姐你一條心,不過你以後也得防著點,男人的心是說變就變。”
白綺樂了,心說從來都是她渣人,哪兒有人渣她的?
論變心速度,她敢認第二,怕是沒幾個敢認第一的,以前交往過的男朋友也不是沒有花心被抓包的。
可那些家夥還沒心虛完,便得知自己隻是海裡一條魚,所有這種事在白綺麵前,先彆內疚,誰綠了誰還不一定呢。
白綺仿佛跟妹妹互相彆苗頭置氣一般:“伺候江洛那幾個丫鬟,我聽廚房說這兩天其中一個開始要清淡滋補的飲食。”
“雖然還沒有傳過大夫,但都是做女人的,估計已經有點苗頭了,隻等再過些時日確定而已。”
“你可得長點心,男人胡亂玩是沒什麼,但彆損了咱白家人的利益。”
白語聞言一驚,看著白綺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他敢——”
白綺心裡嘖嘖讚歎,果真是犯罪使人強大,以往這小梨花哪兒有這魄力和風采?
接連搞死老太太和江夫人後,白語的心也隨著自己自由操控人命的暢快狂妄了起來,若不是顧忌著白綺的精明,恐怕她早對白綺也下手了。
白綺臉上若無其事:“有什麼不敢?他江洛身強力壯一男的,睡了女人自然會搞出人命。”
“我也不怕告訴你,江家我要了,不過他既然占著長房的名義,自然該分的東西不會少。”
“我們白家經營多年,這千山派合該就是我們的,你身為白家女兒,要是讓彆的來路不明的血脈最終占了大房,便是爹護著你,我也不會輕饒。”
這話說得霸道,但白語竟沒多少反感,嫡姐自從對江洛死心,辦事卻是一心一意為家裡著想。這說法也算合情合理。
可白語習慣性的反駁道:“這不用你操心,再怎麼說我才是長房元配,我的孩子是嫡子嫡孫。”
白綺嗬嗬一笑:“江洛也是嫡子嫡孫呐,一輩子這麼長,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
白語整張臉黑下來,自古嫡庶有彆,庶不壓嫡是天經地義,可江淮便是很好的例子,經驗就在眼前,且太過慘烈,白語絕對無法產生信心。
她眼中危險的光芒湧動,白綺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麼。
於是裝作利益共同體道:“成了,這次的事我先幫你盯著,你最近要臨盆,接下來還要坐月子,傷不得身。”
“過幾天看吧,那丫鬟若是真的有動靜了,我讓人一碗藥下去也就是了。”
“不過話我可放在這兒,你姐姐我成天忙得很,不是為了幫你盯後宅的,你若是該自己兒子的東西都保不住,以後也彆怨人。”
最後意味深長的結尾:“說到底,盯著那些女人隻是治標不治本,你還得從源頭解決問題,讓江洛彆到處撒種。”
這話聽起來像是讓她籠絡好自己相公,白語也以為白綺表達的意思是如此。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對於治標不治本這點,白語深以為然。
便是那些女人懷一個她弄死一個,但隻要江洛自己褲腰帶鬆,江湖男人總不可能拘在家裡,他麵皮又吃香,在外麵留情,二十年後找上門來也不是沒可能。
白綺就著白語的一臉若有所思離開,回房後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這幾天繼續給那幾個丫鬟吃清淡養生的。”
沒錯,所謂滋補養生不是人家丫鬟要的,是白綺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