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成長，成長的過程中也不總是一帆風順的啊，我相信，努力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季阿姨總有一天會接納我的對吧，你說呢，靜寧阿姨。
今天有些晚了，我要休息了，明天還要繼續去打工，靜寧阿姨也早點睡吧，拜拜。
鹿茗一個人發了好多條消息，就像是一個人自說自話，儘管靜寧阿姨並不會看到這些，她依然覺得找到了一個傾訴的窗口，把那些話說出來好受了許多。
放下手機，鹿茗躺下睡覺了。
而手機的另一頭，季侑青正靠在窗前，手裡拿著這部手機，屏幕上是鹿茗發來的好多條消息，她都一一看完了。
也是湊巧，姐姐入獄以後將手機交給了她，說是裡麵有多年的客戶讓她轉移交接一下，密碼鎖季侑青也是知道的，沒想到就收到了鹿茗發過來的消息，當然了，季侑青隻是靜靜看著，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回複什麼，假裝它真的隻是一部沒人回複沒人看到的手機。
接下來的一周，鹿茗還是像往常那樣下午下課以後跑去練車，儘管這一波練車的學員都是新麵孔，隻有鹿茗這一個留級生，教練讓她放寬心，自動擋考試還是很好拿駕照的，鹿茗倒是不擔心自己拿不到，她隻是擔心又會遇到意外情況，補考的費用於她而言可不是小數目呢，夠一個禮拜的生活費了。
到了考試那天，鹿茗選擇了多花點錢直接坐駕校包的大巴車，比坐公交地鐵貴些，但是至少不用麻煩南聲學姐了，因為她說又要來送她，也算是一種自我選擇的回避吧。
車裡的學員們大多數都還挺緊張的，不過她們很樂於找鹿茗這個“老人”請教經驗，其實鹿茗哪有什麼經驗啊，她不好意思笑笑，她有的隻是失敗的經驗，結果她們起哄說就是想聽失敗的經驗，這樣可以避免一下，鹿茗：……
這次考試鹿茗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再加上沒有碰到比較坑的考試車輛，她順利通過了考試，回來的路上忍不住發了一條朋友圈，收獲了許多讚，季阿姨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她點讚，但鹿茗想她應該是看到了的吧，隻要看到就行了。
接下來就是科目四了，再也不用去風吹日曬練車，鹿茗就每天晚上在宿舍裡練習一下套題模擬題刷一下錯題集之類的，到考試的前一天晚上，她已經基本上每次模擬都拿九十八和一百分。
科目四考試完的當天就可以拿到駕照，這個時候已經是十一月底了。
鹿茗拿著綠色的小本本從考場裡出來一邊朝駕校的大巴車走去，手裡還拿著手機和家裡媽媽通著電話。
“茗茗啊，現在天氣變冷了，衣服夠不夠穿啊，我給你打點錢讓你去買兩件厚的新衣服吧。”
“不用媽媽，我衣服夠穿呢，而且我現在自己在周末時間打工，我會自己買的。”鹿茗笑笑說。
“傻孩子，乾嘛那麼辛苦，我和爸爸掙錢都是給你用的啊，你在學校就隻管學習就好了。”
鹿茗還是笑了笑，接下來轉移了話題：“最近家裡忙不忙呀？”
“這已經入冬了，沒什麼忙的，昨天和你爸兩個人忙了一天把家裡後院的菜園子給安排了，種了些日常的小菜，還有你喜歡吃的菠菜，等你放寒假過來可以采來下火鍋吃！”
“嗯！”鹿茗嬉笑著點頭，光想著已經要流口水了，“快了快了，還有一個多月就可以回家了呢。”
“在外麵照顧好自己，沒錢了就告訴一聲家裡，爸爸媽媽都很掛念你。”
“你們也要照顧好身體啊，彆太辛苦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媽媽我先上車了，先不和你說啦。”
上車前鹿茗掛掉了電話。
在來S市上學以前，鹿茗從未想過，這裡的秋天居然會這麼短暫，仿佛夏天剛結束沒多久，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冬天便無縫接軌了，不過這裡的冬天倒是和家裡差不多，濕冷濕冷的。
轉眼進入了十二月，校園裡的大多數人都裹上了厚厚的冬衣，學校奶茶店的冷飲也換成了熱飲，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據鹿茗在學生會的學長學姐們預測，今年的寒假大致會在一月中下旬，二十號左右的時間開始，這樣的話，掐指一算，在學校的時間也就還剩不到五十天的樣子。
這一學期過得還真的挺快的。
鹿茗一直在等著夏意姐的消息，終於在這天下課後，她收到了她的微信消息。
夏意：我預約到時間了，在這周的星期天，不過探視時間隻有一個小時，這已經是能夠爭取到的最長的時間了。
鹿茗：那我們那天什麼時候出發！
夏意：早點吧，到時候我過去學校接你。
周末這天，鹿茗向李薈晴店長請了假，在宿舍裡她早早地起床收拾自己，頭發已經長長不少，可以紮起一個馬尾辮了，用手指沾了水輕輕順一下雜亂無章的眉毛，一下子就看得順眼不少。
夏意姐的電話已經打來了。
“我到樓下了，你好了沒有。”
“馬上，一分鐘！”鹿茗說完匆忙拿上手機和鑰匙一路衝刺下樓。
夏意依然留著清爽利落的短發，隻從背影看的話，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來是個女孩，還以為是哪個愛豆突然出現在了她們學校裡呢，鹿茗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夏意姐在和一個女生說話，對方笑著揮揮手走開，鹿茗好奇上前：“夏意姐你們認識啊。”
“不認識。”夏意聳聳肩，勾唇輕鬆道：“她主動上來找我要微信，然後我就給咯。”
這……
鹿茗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笑著轉移了話題：“吃早飯了嗎，我們學校的煎包特彆好吃。”
“嗯~早上急著過來還沒有，要不然你請我咯。”夏意笑著調侃。
“沒問題！”鹿茗欣然答應。
兩人在學校食堂點了早飯，就在鹿茗拿起飯卡準備刷的時候，隻聽見身後“叮”的一聲，等她回頭看的時候，比她高了半個頭的夏意早已經拿起手機掃碼付了款。
“不是說好我請的嗎。”鹿茗有點哭笑不得。
“說說而已，怎麼可能讓你付錢，你可是個學生，我都工作好幾年啦。”
吃過早飯後一起出發，夏意開著車說：“那地方還有點遠，在城外，開車至少都需要兩個小時。”
鹿茗長籲了口氣：“不知道靜寧阿姨怎麼樣了，會不會受到欺負。”
“那倒不會，我打聽過了，她們是一人一間房，不過房間很小就是了，很小的窗子，很牢固的門。”夏意說。
鹿茗默默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在這一路上她和夏意都沒有聊什麼愉快的話題，畢竟這個氛圍在這裡，如果嘻嘻哈哈的話，總感覺不太尊重靜寧阿姨。
夏意在開車的途中，放在車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她看也沒看直接說：“你能幫我看一下是什麼嗎？”
“哦，好的。”鹿茗撿起了她的手機來，隻見亮著的屏幕上顯示著一條季阿姨的消息，夏意姐給備注的是侑青姐。
“你帶她去了？”短短五個字外加一個問號。
“誰發來的消息。”夏意開著車問。
鹿茗愣了下才回答：“是季阿姨的消息。”
這時夏意往這邊看了一眼，並沒有再問下去，而是直接讓她把手機放下就好，鹿茗照做了，她扭頭看向窗外不禁想，季阿姨所指的那個“她”，是自己嗎？
兩個小時後，她們抵達了這家所謂的“療養院”。
初到門口，放眼望去給人的第一感覺有點像是二戰時期的老醫院，由於冬天的緣故，裡麵的草坪上都是黃色的枯草，大門外有穿著製服拿著槍的警務人員，裡麵也有穿白大褂的醫生，總之這個地方給人的感覺不是那麼明朗，畢竟這裡也算是“監獄”，被關在這裡麵的人，都是犯過事的人，隻不過由於身體的原因被轉移來了這裡。
夏意走在前麵在出示了相關證件以後，門口的人才放她們兩個進去，而且還不是隨意走動，有專門的人領著她們，也是隨身帶著槍的。
“你們隻有一個小時時間，現在是上午十點，十一點的時候必須離開。”
“知道了。”
“知道了。”鹿茗和夏意一一回複。
走進了一棟大樓裡，途中遇到了兩個身穿囚服分彆坐著輪椅被護士推出來的人，他們各個眼窩凹陷，臉頰消瘦，目光如幽深的潭底，總之就是給人很消極，看不到希望的那種感覺，其實鹿茗挺害怕待會看到靜寧阿姨也會是這樣，那樣一個職場女強人，是不會容忍自己變成那副頹廢模樣的吧。
“你們到了。”那人幫他們打開了一扇門，隨即走開，坐在了不遠處的椅子上等候，也算是監察。
夏意和鹿茗一起推門進去，放眼望去房間真的很小，一眼就能望到頭，床也是小小的單人床，一張小桌子，一個凳子，裡麵還有單獨的衛生間，也是小小的，可以說是巴掌大的地方不為過。
而她們剛進門的時候，季靜寧就坐在桌前，對著鏡子似乎在搗鼓什麼。
“靜寧姐，我和鹿茗來看你了。”夏意主動開口。
“靜寧阿姨。”鹿茗喚了一聲。
季靜寧聞聲轉過頭來，微微一笑說：“我看著應該沒那麼糟糕吧，我找這裡值班的護士要來了點化妝品，知道你們今天要過來。”
季靜寧特意給自己化了個妝，可儘管如此，依然不能完全遮擋住她病態的容貌，她的樣子比一個月前見到的時候要糟糕了不少，整個人也消瘦了大半。
鹿茗看著有些不忍，扁著嘴說：“靜寧阿姨你瘦了好多。”
“很正常，見過哪個得了癌症的人還能長胖的。”季靜寧風輕雲淡說，接著看了一眼她倆，無奈笑道：“你們坐床吧，我這裡沒什麼地方讓你們坐。”
“我們站著就好。”鹿茗剛脫口而出便被夏意拽了拽袖子。
“沒事，大姐讓我們坐，我們就過去坐吧。”
見她們在床邊坐下以後，坐在凳子上的季靜寧緩緩轉動身子麵向她們，臉上一直掛著笑容，“沒想到你們會來看我，我真的很開心。”
“大姐，看你說的，我們能不來看你嗎，隻是我們非家屬太難預約了，想要來一次不容易，你在這裡還好嗎？”夏意問。
“好著呢，有的吃有的喝，每天還有專人來給你查身體，監督你吃藥，比我自己一個人生活要周到多了。”季靜寧笑著說。
可是鹿茗卻笑不出來，這樣失去了自由還整天被監視的人生有什麼意義呢。
她真的很心疼靜寧阿姨。
夏意習慣性地向她彙報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季靜寧點點頭後打斷了她：“我相信侑青有這個能力，而且還有你和謝玄左右助手，鹿茗也很快可以幫上忙了，我很放心，今天來這裡時間短暫，就不要談工作上的事情了吧。”
“行，好的姐……”夏意喃喃。
這時季靜寧轉頭看向了鹿茗，問道：“駕照怎麼樣了，拿到了嘛？”
鹿茗點點頭：“上周剛拿到。”
“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季靜寧頓了頓又問，“你和侑青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進展。”
突然提到這個話題，就連夏意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鹿茗的表情，鹿茗微微低著頭努力笑了笑說：“我和季阿姨挺好的。”不說實話的原因，是不想讓靜寧阿姨為她擔心。
“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啊，可彆騙我哦，什麼都瞞不過我的眼睛。”可是還是被季靜寧直接拆穿了她，可能鹿茗是真的不擅長說謊。
鹿茗直接抬頭說：“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十分能理解季阿姨的心情，所以……我會等她的。”
“她來過幾次看我，我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有些對不起她，從她的狀態裡，我有猜到了些什麼，這個丫頭又陷入了自我封閉中，給她一些時間就會好了。”季靜寧喃喃。
“又？”鹿茗有些好奇，提出了疑惑。
坐在一旁的夏意自然也是好奇的，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這件事情還要從十八年前說起，那個時候侑青念中學，正是叛逆的年紀，再加上因為身體不好，經常缺席學校的活動，和同學們的關係也一般般，還時不時遭到男生們背後的嘲笑戲弄，那段時間的她總是會提出不想要念書了，不想要去學校之類的話。結果好景不長，爸媽出事了，是我去學校找她通知的死訊，那天下午侑青坐在副駕駛上哭得很傷心，也是從那件事情以後，她便開始封閉了自己，不和任何人說話，排斥自己身邊的人，拒絕所有人的好，整個人又消極又悲觀。”
“那季阿姨……後來是如何走出來的。”鹿茗忍不住問。
季靜寧低頭淺笑了笑，“時間是一劑很好的良藥，在自我封閉長達一年以後，她自己有一天忽然就走出來了，忽然纏著我帶她去吃市中心一家新開的冰淇淋店吃冰淇淋。”
鹿茗聽後也忍不住笑了，原來小時候的季阿姨這麼可愛。
“那，那這一次，豈不是也要一年？”夏意忍不住問，現在每天在公司遇見的侑青姐實在是真的很恐怖啊，太嚴肅了，她都有些懷念那個溫溫柔柔的上司姐姐了。
“不會。”季靜寧搖搖頭，十分篤定地回答。
說完季靜寧看向了一旁沉默著的鹿茗，喚了一聲：“鹿茗。”
“我在的，靜寧阿姨，你說。”鹿茗迅速抬起頭來。
“我的這個妹妹，可就交到你手上了，你要快快成長起來，和她一起肩並肩，手牽手走下去，相互扶持，一起到老。”季靜寧的這番話很鄭重，就連坐在鹿茗旁邊的夏意都不由得肅立起來，繃直上身。
鹿茗點點頭，“我一定會的。”
“嗯，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季靜寧笑了笑，很是欣慰，接著又說：“我可能沒有太多時間了，有些話我想要交代你們兩個。”
“靜寧阿姨你彆說這種話，也許會有奇跡發生呢。”
“是啊是啊，大姐，你不要這樣說，太令人傷感了。”
“這就是現實啊，”季靜寧頓了頓又說，“在我的身上，不會出現奇跡了。”
要是真的有奇跡，她就不會失去那個孩子，要是真的有奇跡，爸爸媽媽也不會丟下她們兩姐妹離開，人生活了四十年，一路走來見了太多的冷暖，奇跡這個東西，仁者見仁吧。
鹿茗的臉上現出了傷感的表情，夏意姐也和她差不多，聽到這樣的話都笑不出來。
“好了，你們兩個，都笑一笑，乾嘛繃著個苦瓜臉啊，我現在這不還好好的嘛，趁我還能夠坐在這裡和你們說話，下次再來的時候，我興許就躺在床上半身不遂了呢。”季靜寧笑著打趣。
鹿茗低垂著腦袋，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就連一向開朗的夏意此刻都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