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警指出她的不配合很可能坐實她具有犯罪動機和犯罪嫌疑的猜測時,她回答:“我知道警察辦案,要講證據。”
女警愕然,努力大半夜都沒結果。
她又累又氣,實在熬不住了隻好放棄,臨走時說:“我實在不明白身為母親為什麼可以那麼偏心,也不明白能有什麼不可說的堅持比抓住害死女兒真凶的事更重要。”
她走了。
警局裡的燈逐漸暗下來,隻剩兩三盞特彆暗的,長長的廊道裡寂靜得顯露出一種極為可怕凶猛的孤獨。燈光將蔡秀英佝僂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她最終捂著臉,卻始終不發一語、吝嗇得不肯掉一滴眼淚。
沒人知道她到底是過於堅強,還是對死去的女兒太冷漠。
..
李瓚回東城分局,江蘅跟著來。
他就在大廳角落裡安靜的站著,不說話、不動作竟也沒多少人發現他。
過沒多久,老曾他們也將陳三黑等人以及吸了過量白-粉的飛車黨全部帶回來。同時收繳了大量的彈珠和大約13支土製獵-槍、1支95式步-槍,他們也在健身俱樂部裡進行彈道測試、帶回不少物證。
老曾說:“收獲不少,就等著後續排查工作。俱樂部裡麵的監控攝像視頻被刪,硬盤帶回來讓王試著恢複。物證挺多,應該能證實陳三黑的手下持-槍-殺人,但不能完全釘死陳三黑。”
李瓚問:“俱樂部裡沒找到其他人?”
老曾:“一群飛車仔,年齡最大才25歲。”他搖頭:“全都得送去強製戒毒。”
李瓚皺眉:“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
老曾:“沒有。你說的聚眾吸-毒群體沒有見到,搜了整個俱樂部隻找到這群飛車仔。你看見有聚眾吸毒的群-體?”
“沒有。”李瓚:“我的猜測。”
老曾:“會不會猜錯了?”
“不可能會錯。”李瓚:“首先陳三黑的俱樂部修建了賽車區,但是光出租賽車區他賺不了多少,養不起那麼多手下,更不可能成為整個坑水街的黑-老大。而且賽車區出過事故死了四個人,時間距離不久,賽車區沒那麼快開但外麵停滿豪車。”
“至少八成可能是聚眾吸-毒,說不定還是新型毒品。”李瓚思索著,回憶坑水街天峰俱樂部附近的地形忽然說:“隧道!那條廢棄的火車隧道有沒有找過?”
老曾:“那邊還有人留著,應該在開始搜尋。”
李瓚:“現在才開始?”
老曾:“陳三黑他們那群人太分散,我們人手夠多但一分再分就不夠了。空不出人手去查隧道。”
李瓚:“那就找不到了。但還是要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痕跡。那條廢棄的火車隧道通往後麵的群山,群山有一條盤山公路可以離開坑水街進入北田區高速。調取那邊路口的監控攝像,應該不難找到。”
老曾:“我這就吩咐下去。”停頓一下,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對了,有個老熟人跟著過來。”
“誰?”李瓚滿腦子都是案件,對老熟人沒太興趣。
“我。你搞出那麼大陣仗會猜不到市局派誰來支援你?”
李瓚回頭看,見是個眉清目秀、頗為斯文乾淨的中年人,不由眨了眨眼睛,難得沒懶散更沒叼上天而是有點兒正經的擺正姿態:“周叔。”
來人正是新洲禁毒支隊隊長周言,現年37歲但長相頗為白淨斯文,半點看不出他乾的是刀口舔血的禁毒工作。要是戴上一副細框眼鏡,絕對會被當成是大學教授。
周言先打量他:“有些瘦了。”
李瓚耿直:“其實胖了2斤。”
周言送給他意味不明的一眼,然後向前走,放棄對李瓚進行中國家庭式常見關懷用語的嘗試。
“過來交代你這次私自行動到底什麼想法,提前做好計劃準備,免得到時收不了場。還有,少抽煙。隔老遠能聞到煙味,知道中國每年多少人死於肺癌嗎?知道其中吸煙比例占多少嗎?你……”
一路斯文精英範的新洲禁毒支隊隊長周言突然變換畫風成為絮絮叨叨的老媽子形象,瞬間震爆在場不少刑偵辦人員的眼珠子。
尤其是陳婕和季成嶺,齊齊靠近老曾:“曾局,周隊認識咱老大?”
角落綠植後麵的江蘅也有些好奇,豎起耳朵聽。
老曾正吩咐留在坑水街的隊友去搜尋廢棄的火車隧道,掛斷電話後說:“周隊?哦你們還不知道,李瓚少年時期就住在周隊家裡,住了大概三年。他們倆有點像父子,關係挺好。”
陳婕‘嘩’了一聲,她起初還以為周言對李瓚有意見,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
季成嶺則問:“不對啊,李隊為什麼住周隊家三年?他自己家不住嗎?”
老曾聞言愣了下,看了眼疑惑的陳婕和季成嶺,想了想覺得不是什麼大秘密就說給他們聽:“李瓚現在的父母是他叔和嬸,前幾年才搬來粵江市。李瓚的親生爸媽在他十歲左右就因公犧牲,他幾乎是被東城區的警察帶大的。”
陳婕和季成嶺表情俱是震驚不已。
李瓚的親生父母是因公犧牲?需知因公犧牲與因公殉職不同,前者是烈士、是英雄。
夫妻雙烈士,李瓚就是烈士遺孤。
兩人帶著震驚的心情跟著老曾走了,綠植之後的江蘅則走出來,兩手插著兜朝門口走去,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刑偵辦的方向。
到了門口,他停下來轉身,想了想還是走出去、下台階。一邊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邊想著,十歲的李瓚是什麼樣子?開始拔個兒、五官沒長開,性格應該是有了點雛形,大概也是個臭屁小孩。
江蘅幻想著十歲的李瓚什麼樣,笑著又突然笑不出來。
他想,十歲那年的李瓚到底要怎麼撐過去,他才能長成後來那樣肆意飛揚的耀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