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婕和季成嶺聽說海港貨輪發生大爆炸, 又聽李瓚住院, 正巧他們跟著之前企圖槍殺他們的匪徒的救護車來醫院,於是打聽到李瓚的病床號便過來探望。
“306……十號床。”陳婕推開門,找到十號床,停下來說:“在這裡。”
她撩開隔簾看了一眼猛地又扯回去, 堵著路,表情恍惚。
季成嶺提著一碗醫院門口打包的雞粥在後麵, 見她愣著不動便好奇的問:“李隊不在裡麵?”
陳婕回頭:“不在,我們到外麵等。”
季成嶺點頭,結果趁她不備撩開隔簾的另一邊同時說:“來都來了,就在裡麵等——!!”
說話聲戛然而止,季成嶺猛地扯回隔簾,表情驚悚。
兩人對視,沉默過後是默契的行動。
“出去等?”
“好,出去。”
兩人齊齊轉身,結果跟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護士麵麵相覷。
護士:“你們兩個彆擋著路, 讓開。”
季成嶺警惕:“您想乾什麼?”
護士:“到時間檢查病人了。”她說著就要上來撥開隔簾。
陳婕如臨大敵, 搖頭:“同誌,現在不太合適。”
‘唰’一聲,護士拉開隔簾曝光裡麵的情形,但見狹窄的單人病床上擠著兩個男人,正在熟睡。
其中一個是他們刑偵隊的老大。
左側是個不認識的野男人,高大的身體掛在床沿邊緣要掉不掉。他分走了一半的枕頭,兩條胳膊無處可放似的, 一條橫過李瓚的肩膀,另外一條擱在他頭頂。
兩人的臉靠得極近,仿佛連呼吸都糾纏到了一塊。
那姿勢就像是李瓚被江蘅摟抱著一同沉入夢鄉,合法夫妻的睡姿估計都沒這麼親密。
陳婕心想,完了瞞不住,老大的隱秘の戀。
‘唰唰’兩聲,護士把左右兩邊的隔簾都給扯開。
左右兩側的病人以及陪護齊齊轉頭看過來,身後還有從洗手間回來提著瓶沒吊完的藥水的病人。
嘶——陳婕和季成嶺倒吸口涼氣,生怕旁人反應太大會對李瓚造成心靈上的傷害。
“例行檢查,先測體溫。”護士一邊檢查輸液管,一邊叫醒熟睡中的兩人:“叫李瓚是吧?你已經退燒,可以出院了。”
李瓚睜開眼,看見近在咫尺的江蘅,拎起橫在肩膀上的那條胳膊甩了出去。
動作粗魯又嫌棄。
江蘅也醒了,起身坐在床沿邊沉著臉不說話,像一頭被打擾的凶獸卻又讓理智強行克製著不發火。
李瓚簽完病曆名單便交還護士,然後拎起裝著舊衣服的紙袋子。
護士接過病曆看了眼,然後看向李瓚和江蘅,忽然發現他們長得過分好看,簡直不亞於那些選秀出道的男明星。
“你們是朋友?”護士說:“感情挺好。”
江蘅隨手撩起前額的頭發,張開的五指還搭在頭頂,聞言抬頭看向準備走人的李瓚,陰翳的心情忽然晴朗了些。
他笑說:“是挺好。”
左右兩側的病友紛紛開腔:“生病來陪床,絕對真朋友。”、“這關係鐵。”、“我突然懷念遠方的老友,我們曾經一起喝酒乾架泡妞還飆車……”
“後來呢?”
“後來我娶媳婦他坐牢去了。”
“……”
無視一群突然追憶青春的病友,李瓚接過季成嶺送來的雞粥,道完謝後走了。
江蘅緩過起床氣,跟著後腳也出去。
留下陳婕和季成嶺並肩走出病房,互相對視。
陳婕沉痛檢討:“我思想不健康。”
季成嶺也反思自己:“我心理肮臟。”
這一對思想和心理都肮臟的同事簡單檢討一番便趕緊跟上去,把他們知道的、局裡傳來的消息及時告訴李瓚。
..
淩晨三點鐘左右,各大收獲消息的網媒、新媒體陸續發布有關粵江市明灣區海港貨**爆炸的新聞消息,因時間是深夜,熱度效應在持續上升但並未全麵引爆。
新聞媒體中,民生為先欄目組第一個到達現場、發布和直播。
趙顏裡是此次報道的前線記者,全權負責貨輪爆炸的跟蹤、拍攝、采訪和撰稿。
為搶占先機,她選擇直播方式播報新聞。
其他網媒、新媒體則基本以趙顏裡的采訪和視頻為材料進行第二次報道。
因此,趙顏裡的報道成為這次海港貨輪爆炸事件所有新聞的先驅引導者。
她的觀點,便是麵向大眾傳遞出來的信息。
“12.11海港貨輪爆炸事件。粵江市明灣區海港水域一艘普通越南貨輪於淩晨2點鐘左右突發大爆炸,經我市消防、刑警和海警協力合作三個多小時終於撲滅大火。據悉已找到屍骸8具,最終死亡人數未能確定。”
“經采訪確認,該貨輪疑似走私船隻,貨值估算應超一億。”
“走私團夥可能參與了一起惡性殺人碎屍案,或與背後更大利益牽扯!”
……
直播內容不僅涉及8人以上死亡的大爆炸、一起惡性殺人碎屍案,還跟走私扯上關係。恰好發生地點是未來經濟發展計劃不可或缺的海港,可謂信息量巨大。
新聞媒體如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爭先恐後的撲殺過來。
趙顏裡這方,同事忐忑不安的說:“趙姐,你說的有些是沒有實據的猜測,就這樣直接報道出去會不會有事?”
趙顏裡收到組長發來的消息,說是欄目組的網絡數據節節攀高就快破記錄,因此囑咐她要繼續跟蹤這宗大新聞。
她說:“放心。該如實報道的部分我如實報道,那艘爆炸的貨輪絕對有問題。李瓚是東城區分局刑偵大隊的隊長,他本來負責茶井碎屍案,你有沒有想過他怎麼會到明灣區海港一艘走私貨輪上?”
同事搖頭:“這是跨區查案?”
“不。我看是碎屍案和走私貨輪有關係。”趙顏裡說:“放心,以網絡為直播形式的新聞播報方式沒那麼嚴格的要求。”
..
東城區分局連夜召開會議,就海港爆炸和網絡媒體報道兩件事集中討論。
佟局怒拍桌:“李瓚人呢?死哪去了!”
刑偵辦的同誌舉手:“沒死,在醫院。”
佟局:“受傷了?”
刑偵辦的同誌:“低燒在吊水。”
“……”得知李瓚沒受傷的佟局又開始怒罵這老惹事讓彆人不能光榮退休的糟心下屬,過了會兒喘口氣說:“輿論不能強行控製,先引導,保證在可控範圍內。保護好謀殺我方刑警的匪徒,透點消息出去。還有,儘快將還活著的人證轉移進東城分局。”
老曾問:“有關走私的輿論不進行處理?”
“處什麼理?關我們什麼事?”佟局喝口降壓茶,瞪著眼說:“他們海關惹出來的破事,用得著我們給擦屁股?”
“不管!”
可見佟局還是有怨氣的,他手底下的警察兢兢業業追查命案,又被槍擊又遭遇貨**爆炸,偏偏海關一頭拖時間一頭搞事情。
他能不氣嗎?
明灣區分局。
明灣分局程為平的處理方式跟佟局差不多,不過多了一些步驟,但也同樣不管走私的輿論發酵。
程為平:“輿論保證在可控範圍就行。海關想拖,輿論能逼他們一把,到時就不是他們能插手了。”
明灣區海關。
衛興洲搓著手,欣喜若狂:“大爆炸?好!炸得好!”
這時,電話鈴聲催魂似的響起,他接起話筒聽那邊說了幾句話,當即輕鬆的回他:“放心,隻要證據沒了我什麼都不怕。”
衛興洲又應答幾聲,掛斷電話後滿臉悻悻地啐了口:“媽的!”
他抓起外套和錢包手機,快步踏出門:“走,我們去慰問這起意外災難,表達表達關懷。”
..
醫院草坪休息用的長椅,李瓚坐那兒曬太陽。
早晨的太陽暖洋洋,鵝卵石子路三三兩兩的病人慢悠悠的散步,腳邊的青草葉上還綴著剔透的露珠。右手邊的拱形雕像旁站著兩個年輕男女,他們拿著手機熱烈討論著明灣區海港大爆炸的新聞。
淩晨時分,海港大爆炸的新聞爆上熱搜,今早一起來就躥到了頭條。
李瓚閉著眼,腦海裡將‘12.08’惡性殺人碎屍案前後過程重演一遍,所有的線索、相關人員包括證詞一一梳理,重新整理排列。
12月3日晚,肖華和她男友盧鑫達發生爭吵,不歡而散後遭遇搶劫。
12月4日淩晨,肖華被殺,然後碎屍、拋屍老井。
12月8日,因修地下電纜而發現肖華的屍塊,分局立案。
案件現有結果是肖華發現林秀娥是走私團夥其中一員,偷走她的記賬本並數次勒索,最終被殺害。
分局立案後,林秀娥帶著護照和走私貨物企圖逃離中國前往越南,期間綁架張晗晗想要回走私記賬本。
肖華將走私記賬本藏在張晗晗的布娃娃裡,卻撕毀了記賬本裡的一頁。
林秀娥在未得到走私記賬本之前就企圖殺死張晗晗,這就讓她勒索張富青的行為變得多此一舉。
李瓚猛地睜開眼,正對上江蘅那張臉,反射性舉拳揍過去。
江蘅敏捷躲過,走個兩步就在李瓚身側坐下,說:“是我,淡定。”
李瓚挑眉:“你還沒走?”
“剛要走,看見你就過來打個招呼。”江蘅說:“張晗晗醒了,一醒來就哭著要找肖華和保姆。肖華……就是碎屍案的死者吧。”
李瓚看著江蘅,真覺得他特彆擅長話術。
一句話能做到提示關鍵信息的同時,還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李瓚湊近凝視著江蘅:“碎屍案和海港走私兩個案子的調查進度一直處於保密狀態,但你掌握的信息不少於警方所知道的內容。”
他停頓一會,刻意製造壓迫感:“我知道你有渠道能買到很多消息,包括從地下酒市得知林秀娥那兒有漢帝茅台的資源。你應該早就知道她牽涉走私案,所以打算從她那裡入手。你在關注海港的走私案,理由?”
“江蘅,你為什麼關注海港走私案?”
陽光與樹影相偕落在李瓚的身上,當他靠近了,江蘅便能清晰地看見他眼睛裡的倒影。
李瓚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有點像桃花眼,眼瞳是亞洲人很少見的濃黑色,黑珍珠似的熠熠生輝。睫毛像女孩子似的長,直直的、根根分明,右眼下眼瞼靠近眼球的位置有一顆淡紅色的小痣。
他的目光其實很鋒利,有時還會帶上戾氣,彷如出鞘的利刃。
因此淡化了桃花眼那點迷離勾人的特點,如今又因下眼瞼那顆紅色小痣而多了點道不明的味道。
好在得靠得很近、近得能接吻的距離,才能發現這顆小痣。
也不知將來哪個人有幸能挖到寶。
江蘅如此想著,往後靠在長椅,借此遠離李瓚,但眼睛未曾轉移,眼裡帶著平靜溫和的笑。
“我告訴你答案,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江蘅低聲說:“好不好?李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