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瓚靜靜地聽江蘅說下去, 通過一條在暗網裡流傳的視頻,六年來不斷追查、不放過任何線索,直至現在終於確定殺害江荇的真凶, 懸在心頭的仇恨卻並未塵埃落地, 反而變得更加清晰、堅定。
六年前林朝期製的一批□□,和萬千山合作, 到助他在金三角站穩腳跟, 連海港走私也能見到萬千山在裡頭攪風攪雨的身影。
“還記得我說過海港走私有一筆三百多億的資金流入暗網,分化成幾股, 其中一部分知道去向, 剩下還有一部分不知去向吧?”
“記得。查林朝期那案子時, 你說過。”
“它的去向是撣邦軍隊。”
“你是說――海港走私是萬千山在操控?!”李瓚壓低了聲音:“是林朝期利用劉承召的公司將一筆資金彙入海港促使走私利益鏈成熟,我原本以為她是想利用海港進行運-毒、販-毒, 當時還覺得她這舉動舍近求遠很多餘, 現在看來,這筆資金或許不是林朝期的,它隻是從劉承召的公司走賬而已。”
劉承召的公司是北田港最大的物流船運公司, 如果想運-毒、販-毒, 對於林朝期而言當然還是自家的公司最便利,但她偏偏選擇一個魚龍混雜的海港。
那時李瓚有些想不通, 現在將一係列事件串聯起來倒是說得通了。
“萬千山一走十幾年沒回來, 卻還在影響著粵江市, 禍害不淺。”李瓚點評結束,轉而詢問:“你確定槍傷你的人叫樓吉?”
“聽你的語氣,你認識?”
李瓚說了他去找羅正浩並從他口中得知很可能是16年前塘山靶場失槍重案裡的兩個嫌疑人的名字, 分彆是樓吉和萬千山。
“你說樓吉是個少年?”
“看上去像,我估計他年紀應該有36了。麵孔年輕、身軀沒有再成長, 也許是患了什麼特殊的病症。”
“有羅正浩和樓吉兩人的證詞,幕後主謀是萬千山沒跑了。但我不明白,樓吉為什麼出賣萬千山?16年前的失槍案裡也有他的身影,沒猜錯的話,他那時候就已經和萬千山聯係上、有可能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合作。照你所說的,之後他們去金三角、到港城,又回金三角……樓吉當了萬千山十幾年的下屬,他怎麼突然出賣萬千山?”
李瓚想不通:“樓吉殺刀汶和班鐘德是為了搶先一步找到失竊槍械和監控錄像並銷毀,他的目的是保護萬千山。”
“他跟我說是各為其主。”
‘各為其主’這句話很有意思,明麵上為萬千山賣命十幾年的樓吉其實一直以來效命於另一個人。江蘅當時反問了一句‘反骨仔’,樓吉默認,‘反骨仔’這詞也有兩層含義,一是叛徒、二是內奸,顯然樓吉是第二種。
“你信嗎?”
“樓吉這人太危險,我不可能全信。”江蘅說:“就賭一把,他給了我萬千山的軍事布防圖。”
李瓚訝然:“好大的籌碼。”
江蘅:“如果軍事布防圖是真,說明樓吉沒撒謊,同時還說明另一件事――樓吉和他所效忠的人對萬千山起了殺心。”
李瓚:“十幾年不動手,說叛變就突然叛變,恰好挑著萬千山勢力如日中天的時候乾翻他,這是在玩挑戰自我、突破極限嗎?”
“也許是因為萬千山之前野心沒那麼大,但他現在想吞了整塊蛋糕,所以惹來了殺心。”
“蛋糕?”李瓚眯起眼,若有所思:“我想起來了,你說過金三角有人在組建一支軍隊,撣邦軍……昆山,萬千山,他組建軍隊該不會是想學坤沙成立獨立政府吧?”
江蘅點頭:“組建軍隊是第一步,接著成立獨立政府、染指金三角百分之六十的罌-粟種植區,這幾年他已經有意操控金三角的毒-品貿易,所圖不小。”
李瓚:“其他人不會樂意看見這局麵。”
撣邦軍曾屬緬甸軍,其基地正是緬甸境內的撣邦山地,萬千山想成立獨立政府,緬甸政府第一個不答應。而萬千山操控毒-品勢必會打破現有的全球毒-品貿易平衡,其他毒販頭目不會管他組建軍隊、自主獨立,但絕不可能坐視他大肆搜刮利益。
尤其這利益是從他們盤子裡切割出去的。
江蘅:“老緬泰三個政府都盯著萬千山,金三角還有各個大大小小的毒頭都提高了警惕,但沒人敢第一個動手。據樓吉所說,有個小毒頭正好知道萬千山的過往,怕打草驚蛇所以隻派了兩個人過來調查。”
這兩人就是被樓吉殺死在四門村的刀汶和班鐘德,他們調查到那批槍械和監控攝像的藏匿地點,還沒來得及去找就被樓吉截胡了。
“他們……”李瓚遲疑了一下說道:“想把中方拉扯進反萬千山的隊伍裡?”
江蘅點頭:“他們還希望中方打響第一槍。”
李瓚嗤笑:“異想天開。”
“如果重啟703黑槍重案,再加上保衛科槍襲、高速收費站兩樁案件,還有坑水街大火,沈平沙、刀汶和班鐘德在粵江市被槍殺等案件被公開,到那時礙於形象,中方恐怕不得不出麵。”
“你們在保衛科找到了監控錄像帶?”
“嗯。”
“在哪?”
“趁我不備,樓吉搶走了。”
江蘅對此感到抱歉,李瓚說道:“那是一盤空的錄像帶。”接著便三言兩語總結從羅正浩那裡得出來的信息。
聞言,江蘅垂眸,掩住眼底的深思,並聯條條已經到手的線索卻莫名產生一種身陷囹圄的感覺,無論是他還是李瓚追查到的線索都太過巧合、順利,像是主動撞到手上來,沒有經曆過太大的波折。
李瓚回頭,“先睡吧。”
江蘅應了聲,抱著李瓚帶他躺下:“一起?”
左右現在沒他事,於是李瓚放鬆身體跟著躺到狹窄的病床上,側著身體儘量不壓到江蘅肩膀上的傷口,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
***
塘山新區某城中村狹窄的巷道處,一輛普通的電動三輪小吃攤停在一棟居民樓樓下,羅正浩下車,拉開一張車套草草蓋住電動小三輪後就爬上樓。
因年紀大了,羅正浩隻租二樓。
開了門、進了屋,正想打開燈的羅正浩察覺屋內還有一道陌生的氣息,‘咣’地聲響,他開燈並隨手操起腳邊的竹椅當成防守武器猛然轉身――
“誰!!”
燈光灑落,照亮沙發上盤腿而坐在吃西瓜的樓吉。
樓吉揚了揚抱著白繃帶的手打招呼:“你好。”